终篇浮现深深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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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才蒙蒙亮,镖队在客栈门前已列队整齐。桑律吕抬头望向对面客栈的一扇窗户,暗灰色的天幕下,窗棂寂寂,丝毫没有想打开的意思。他失望垂睫,大手一挥,镖队起动。桑羽翔不时回首后望,见镖队已行再难阻止。过了狭石口,前面不远就出了关了,大嫂,我已竭尽全力拖宕镖队行程,是你自己赶不及,实在是怨我不得!嘴角上浮一记狡笑,笼辔一紧,双腿一夹坐骑,马如飞掣般足踏碎雪朝前奔去。

    天色渐明,已近辰时,狭石口遥遥在望,两边荒山夹峙,入口处甚是狭窄,远远看去如同一条狭长的丝带穿越乱石莽堆。被清理出的积雪高约丈余,一堆堆放置在狭石口侧。荒山野地,雪蠢盈目。

    桑律吕警惕犀利的双眸细扫每一处所在,天时地利不合,若有人居高处以石掷之,整支镖队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惟有尽快通过方可保安全无虞。忽见雪堆旁现出两道黑影。桑律吕手一扬止住镖队行进。羽翔察觉有异飞马奔上前来。

    桑律吕蹙眉,朗声冷道:“青天大道,各走半边。在下杭州桑律吕,雪下君子还请现身!”镖师们悄悄地拔了武器在手,神情紧张准备应付突来之战。北风呼呼旋转,轻浅的马蹄溅雪声传来,从雪堆后转出两匹黑色骏马,马上端坐两人。二人一现,众人都不由一愣。

    当先一人外罩一件鹤氅,丰神隽秀,清润雅然。不是别人,正是女伴男装的桂玲珑。后面紧跟转出的马上坐着一位相貌颇威武的中年男子。裴衡,裴二总管,倒也是旧识。

    桑羽翔一怔,有些难以置信。

    众镖师面面相觑,万料不到会出现这样的人物。

    桑律吕狭长的凤眸微眯,眼底射出两道冰冷至极的寒光,令人不寒而栗的视线牢牢胶着在贵衣轻裘、怡然自若的玲珑身上。

    玲珑红唇启笑,对他的怒目瞪视丝毫不以为意。浅笑盈盈,恭手为礼“姐夫,桑二少爷!”她声音不大,但因处在石口,声音随风而散,镖队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大感意外,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桂七少!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人人暗呼一口气,兵刃又被推回鞘里。

    羽翔容色十分复杂,他一路甘冒大险使尽浑身解数拖延镖队行进,满以为紧随而来的会是那个狡猾奸诈的大嫂,说不定还能看一场夫妻千里相会的好戏,哪知提心吊胆等到的竟是这么个结果。不过,羽翔从上而下,又从下而上的打量面前马上之人,这真的是男人吗?天下哪有人能长得这样像的没天理!

    桑律吕冷嗤:“这就是你要办的事?”

    玲珑一笑,手轻轻一挥,裴衡离鞍下马,紧走几步来到桑律吕鞍前,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恭敬呈上,声音沉稳,不卑不亢地道:“请六姑爷过目!”

    桑律吕伸手接过,展开一瞧,一把捏皱薄薄的信纸,脸上怒容更炽“你见过他了?”

    玲珑不以为然地一笑,轻点螓首“当然。不然怎么拿得到他的亲笔书信?”

    “你就不知道他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桑律吕寒怒的声音里隐含可怕的悸然,她不顾安危只为钱庄拼命更引发得怒气如烈火般熊熊燃烧。

    “我不也安然无恙!”玲珑语态嫣然,说得十分轻松。

    羽翔感受到两人间的暗波汹涌,不由大讶,视线来来回回在两人之间流转,那个,那是,原来羽翔恍然大悟,心怀几分钦佩、几分敬畏再以全新的眼光打量一遍玲珑,啧啧点头。又有些不甘,不问不快地道:“他行踪诡秘,你是如何找到的?”没天理啊,凭他桑羽翔尚白吃了一日的苦头也未得见,凭什么她一下子就给找着了。

    玲珑浅笑“这容易得很,他爱财如命,这么多心爱的宝贝托付给了贵局,就算是两位同时出马也必不能完全放心,一定会紧随左右,暗中保护。恰恰他又有一个不容人错认的奇特特征,只要略加留心贵局镖队周遭,何愁找不到?况且镖队又走得甚为缓慢,哪儿还怕磨他不出?”浅笑盈盈笑望羽翔。

    羽翔心上阵阵发麻,不用转头,也可以明显感觉到大哥如刀的视线正一分一分刮割他的面颊。心中恼丧,妖女!还以为是她脚程慢怕追赶不仁,原来是自己一不小心成了她诱人出洞的同谋。放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大哥的心头肉和一个臭名昭著的大盗相见,大哥不拿剑劈了他才怪!预感到前途晦暗,羽翔心中哀叹,评罪论级,我也不过是个协从,可是大哥又怎舍得动她?

    羽翔正自悲叹,忽感一物破空而至,直觉性地伸手拦截,触手处只觉轻飘飘、薄滋滋的,定睛一瞧,原来是刚刚还在大哥手中犹留着余温的信笺,不解地看过去,迎视到桑律吕狠冷地一瞪,猛一缩脖差点儿咬住舌头。

    一道寒音传来:“剩下的事你来处理,办完后回总局见我!”

    桑律吕双腿一夹,黄骠马如飞掣般驰出,奔至玲珑身前连停也未停,银狐裘披风一扬,黑马上已不见了人踪,兜转马头,黄骠马四蹄翻飞,大逞长健,飞一般去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已缩成了一个小点儿。

    这一下变故突起,人人惊诧莫名,难以置信,难道传言竟是真的?大当家他,他好半晌裴衡才“呀”地出声,张口欲呼,忽听耳近旁有人言道:“放心,我大哥决不会对她怎样。”

    裴衡哑然回头,见到桑羽翔不知何时驭马走至身侧,他在马上直起身子,望着远方的黑点兴叹,她是心尖子,大哥只会将手段施在他这个无关紧要的手足身上,唉早就知道,两虎相争,他就是那首当其冲、当仁不让的首选炮灰。禁不住头痛,抬手想揉,才发觉手中尚握着一封被捏皱的信笺,悻悻地展开一瞧,不由皱了眉头,上面只有精简如龟爬的两行大字:地点变更,苏州桂家钱庄。署名冉人皇。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又回归到了起始点。

    裴衡有气无力地抬手吩咐道:“回头!”

    众人不解,一张张粗犷的脸孔带着问询疑惑地看着他。

    桑羽翔薄叹一口气,重整精神道:“托主的地点更改,回头吧!”

    众人互看一眼,眼见二当家心绪不佳,不敢再迟疑,小声抱怨着驱驾镖车,漫长的镖队在正午冷薄的日阳下,漫漫雪地上沿着来时的辙痕缓缓归去。

    悦来客栈里,门“砰”的一声在身后被人用力甩上“这就是你的报复?”

    玲珑放下鹤氅回身,望着一步一步逼来的俊逸男子轻展一笑“算是补偿吧!”

    “还真是好大的补偿!”桑律吕冷哼。

    玲珑巧笑“你很在意吗?”

    “你又何必这么拼命?那是赃银你不知道吗?再说桂家人也不值得你这样做!”桑律吕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只为她无怨由的付出心痛莫名,幽深的眸底满是怜惜。

    玲珑的心怦然而动,被人怜爱的幸福感填得胸腔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笑道:“朝廷昏聩,法旨朝令夕改,对于维护朝廷的正义我区区一介小女子,实在既无心又无力。冉人皇虽是爱财的贼盗,所劫掠者大多也算是不义之财,远比那些巧取豪夺的财富来得光彩。这么一大笔金银财宝,藏入深山岂不暴殄天物?我也不过是想法子让它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罢了。至于桂家,”身子软软地轻偎进他怀里,闭目轻喟“不管怎样,他都是我亲生的爹爹!我决不能弃他不顾。”抬眸以晶亮亮的目光注视着他,深情低诉:“律吕,我,想你!”

    桑律吕身子一颤,全身如同浸入了一汪春水里,心头小鹿突突乱跳。便是刚才汹涌了再多的怒气,也因这一句话而消散无踪。不由长叹一声,伸手搂紧了怀中的娇人儿,半是柔情,半是命令道:“我是你的男人,任何事都能与你分担,不许再做这样危险的事,知道吗?”

    玲珑唇角扬起笑,轻应一声,如猫一般在他怀里厮磨,每一分的触碰都一点一点软化了他如钢般坚硬的心肠,再也无法对她口出一个重字。无限宠溺地叹一声:“你啊,我该拿你怎么办?”玲珑闻言,唇边笑意益深,心中的温暖一圈一圈地扩大。

    “三年就要到了。”桑律吕眸底闪现柔情的笑意。

    玲珑在他怀里睁开双眼,杏眸熠熠浮现深深情意“愿意放我吗?”

    “不放,永远也不放。”揽腰的手搂得更紧,桑律吕如发誓言般说道。

    玲珑抬头,双臂勾攀住他颀长好看的颈项,巧笑道:“那说不得咱们真要做对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同林鸟了。”

    桑律吕薄唇微扬,轻悦的笑意深达眼底“或许是对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也说不定!”

    冷阳、残雪,茜纱窗边两个相爱的人四目交接,相视而笑。桑律吕确非完人,他也有弱点,他的弱点就是桂、玲、珑!

    玲珑放下扫把,伸展一下酸痛的腰肢,抹一把额际的薄汗,从绛霄楼里透过大开的窗户望向波光潋滟的西湖,无可奈何地叹气,唉终于知道为什么绛霄楼无人敢进也能保持纤尘不染。答案就是自己动手!

    别玲珑自由进出绛霄楼的第二天清晨,在楼上一番劳累后俯视着西湖诸景发出如是感慨。

    一全书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