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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激烟忽然看到月亮的光芒照进来,皱了皱眉,看看凌玉象,又笑道:“凌兄,你知道为何我到现在还不杀你吗?为什么我要你们一个一个的死,而不把你们一齐斩尽杀绝呢?”
凌玉象茫然的瞪着他,费力地摇首。
柳激烟笑道:“很简单,要你们一个一个的死,尝到亲人丧尽的滋味!尝到恐惧的滋味!尝到死亡的滋味!我现在等二师弟和三师弟把沈错骨的人头送来后,就轮到你了──”
柳激烟忽然站了起来,一连抽了几口烟,显然有点不安:“可是我不能久候了,你的迷香,快要过去了,我还是先杀你吧!”一面走近凌玉象,一面喃喃自语道:“奇怪!二师弟、三师弟早应得手了才对呀!
忽听外面有人冷冷地说道:“是得手了!”
柳激烟猛地一震!
同时间,窗门碎裂,两道人影向柳激烟飞撞过来。
柳激烟急退!
那道撞向柳激烟的人影,一撞不中,竟撞跌在地上!
另一道人影,却撞向凌玉象的座椅!
“砰”!凌玉象连人带椅被撞开了丈外!
那撞椅的人也倒地不起!
像这种舍命的打法,饶是柳激烟经验丰富,也从未见过。
窗裂开后,月色如水银般全幅铺了进来。
柳激烟定睛一看,只见地上倒下的两个人,竟是高山青和庄之洞。
而凌玉象和柳激烟,已隔丈余远,在他们距离之间,一人如猫足般落地而无声,月色中,不是谁,正是冷血。
柳激烟已迅速把烟杆柄尖遥指冷血。
冷血也挣然拔剑,剑尖向着柳激烟!
两人都没有移动。
柳激烟仍盯着冷血,忽然笑道:“原来是你。”
冷血冷冷地道:“是我。”
柳激烟道:“你办完事回来了?”
冷血冷冷地一笑,又道:“回来得正是时候。”
柳激烟道:“正好你回来,凌大侠被人灌了哑药,又全身乏力,我守护着他,只怕力有未逮。”
冷血道:“真可惜。”
柳激烟奇道:“可惜什么?”
冷血道:“谎话真好听。”
柳激烟道:“谎话?”
冷血道:“可惜刚才我却在窗前,把你的真话都听进去了。”
柳激烟笑道:“我倒是没料到冷兄凶手不去追查,却来偷听别人的隐私。”
冷血道:“凶手我已查到了。”
柳激烟道:“是谁?”
冷血冷冷地道:“凶手是你。”
柳激烟仰天大笑,像听见了一件十分好笑的事一般。
只是他笑的时候,眼睛却一点笑意也没有,亮闪闪的盯着冷血的剑锋。
冷血也在盯着他的烟杆,纵然在讲话的时候,只要彼此在谈话间一有疏忽,另一方则即时把握机会,全力出手。
柳激烟仰天大笑了一阵,发现诱不得冷血出手,便止住了笑声,但仍满脸笑容地道:“高明,高明。”
冷血道:“你也高明,但是未瞒得过我。”
柳激烟道:“我倒想知道你为何会怀疑到我身上来的?”
冷血道:“怪只怪在你,以为在刘九如的屋前伏袭,必能把我一举歼灭,所以留下了漏洞。”
柳激烟道:“漏洞?”
冷血道:“不错,你说刘九如曾被涉谋杀,配刺柳州,但我察看他的尸首,柳州囚犯的烙印,在他身上却找不到,于是我想,像‘捕神’也会记错了吗?还是故意说错?我再翻查那些蒙面人,发现他们臂上都有标帜,都是县城里禁军的烙印。这儿有谁能动用这些禁军好手?”冷血盯住柳激烟道“我自然会想起禁军总教头高山青,而高山青果然被你邀来了。于是我开始怀疑,你有意诬害刘九如,是不是要使我分神,而转移目标?假如刘九如是清白无辜的,你有意要我跟踪刘九如,趁机请高山青的手下杀我。事实上,你做错了一点,要不是有人先通风报讯,我要跟踪刘九如,又何来这么多人追杀区区一个刘九如呢?因为你要杀的是我,不是刘九如,但杀我不成,只好杀刘九如,使我在刘九如身上打转,而忽略了你们”
柳激烟冷笑道:“佩服,佩服。”
冷血道:“刘九如死前对我说了杀他的是一个‘公’,这个‘公’字,我查看了那些刺客是禁军之后,便使我想起,那‘公’字下面,可能是‘公人’或‘公差’,在殴斗事件里,刘九如见公差出现,必然不防,所以你们也必能一击得手。”
柳激烟道:“我的计划天衣无缝,仅犯了这么一个错误,我没话好说。”
冷血冷冷笑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没有一项犯罪计划,是天衣无缝,况且你的疏漏,不止一个。”
柳激烟道:“不止一个?”
冷血道:“早在你引开龟敬渊或使庄之洞还是高山青引开龟敬渊之时,我便觉奇怪的了。龟五侠生性暴烈,不顾一切追敌,理所当然,但‘捕神’怎会舍证人而不护,反而去追赶敌踪,结果让阿福被杀──阿福之所以会躲在柴房,不敢见金夫人等,因为他看见,杀金三侠的是你,而你却在金夫人之旁,难怪阿福不敢面禀凌大侠了。龟五侠落单,你趁机杀之,再假装受伤,回到柴房,以为这样就可以瞒天过海了”
柳激烟冷笑道:“实际上,凌玉象,慕容水云、沈错骨哪一个不也是给我瞒住了!”
冷血冷笑道:“可是你能瞒得久么?我瞧过庄之洞腰间的锥子,想到刘九如的伤口,心中便很怀疑了,我知道没有证据,说出来也难使人相信,所以不得不提出要与慕容二侠一道同行的建议,但仍是失着,你们先用大车隔离了我的视线,再使庄之洞、高山青杀了他!要不是我们之中有人通风报讯,谁又能在那儿预先布下伏兵?”
柳激烟冷笑道:“可是高山青没跟你同去啊!”冷血道:“我看见慕容二侠前后两个伤口,我便怀疑,高山青既无同往,另一个凶手又是谁呢?后来才知道,你提议高山青去搜购易容之物,其实是去执行杀人勾当。慕容二侠虽然聪明,但与十数人搏斗之中,以为同行者必能助己,没料到反遭了毒手他想告诉我杀他的是谁,庄之洞即放了几个禁军与我缠斗,直至他断气为止,可是你们做错了。‘铁锥’庄之洞,竟连几个小贼也解决不来吗?庄之洞说他杀了几个蒙面贼,可是我向凌大侠请教过,地上的死人,我都仔细看过了,确是中‘七旋斩’而死的,却没有一个中锥而亡,为什么庄之洞要骗我?这不是都很明显吗?慕容二侠说他斫了对方一刀,那中刀的人不是庄之洞而是高山青,所以他才装成一个令人不想多望一眼的跛脚乞丐,因为他中刀的地方就是腿部!”
柳激烟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好“嘿、嘿”地阴笑了两声。
冷血道:“一切只是臆猜,所以我才为求证据,佯说去见鲁知府,事实上,我是去打听清楚,你、庄之洞、高山青是三个常在一起的,使用的招式,除兵器不同外,出手一招,几无人可接,手法十分相同。那些蒙面死者,确是禁军,而且生前对高山青十分唯命是从,而且在刘九如案发之时,高、庄二人,既不在衙里,也不在府里,这些都是铁证,我是急着赶回来,本想设法与凌大侠、沈四侠取得联系,把你们一网成擒,没料至他们已遭了毒手。”
柳激烟恨恨地道:“好,好,我只不明白一件事!”
冷血道:“什么事!”
柳激烟道:“纵你才智再高,又怎知道庄、高二人何时袭你?如何袭你?如果你不知道,又从何躲开他们天衣无缝的合击?”
冷血道:“只因他们以为我未曾怀疑他们,但我已经怀疑他们,定必细心观察,我一回到金府,便发现梧桐树上有鲜血,高山青的鞋底也有血迹,我便知道,要不是凌大侠已遭毒手,便是沈大侠完了,或者二人同时中伏。我心中想:既是我此时回来,你们定必怕我发现,必杀我无疑,所以我既算定了庄、高二人会出手,而且也从慕容二侠的致命伤中了解到他们出手时的位置,所以一出手便杀了高山青,剩下的庄之洞沉不着气,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柳激烟忽干咳了一声道:“冷兄。”
冷血毫无动容,应道:“嗯。”柳激烟道:“我们是多年交情了,况且同是捕快生涯,他日也有个照料。就请冷兄网开一面,凌大侠我交回给你,二师弟和三师弟的死,我从此绝不与你计较,但求冷兄高抬贵手。”
冷血道:“你和凌大侠是多少年交情了?”
柳激烟沉吟一会道:“三年了。”
冷血冷峻地道:“三年知交,还下这等杀手,今日我放你,他日你杀谁?”
柳激烟苦笑道:“那冷兄要拿兄弟怎么办?”
远处传来二更梆响。
冷血平静地道:“只有一条路。”
柳激烟道:“什么路。”
冷血静静地道:“从这儿走到县衙门口,我送你,你自己去自首。”
柳激烟冷笑道:“办不到。”
冷血道:“你只有这条路,否则我就拿下你。”
柳激烟冷笑道:“你能拿得下我,为何还不出手?”
冷血道:“我早已出手了,我出了手你还不知道么?”
柳激烟全身一震,道:“哦?”冷血道:“我已发现了你的身份,我已揭穿你们的秘密,我已指出你就是凶手,我己杀了你两个助手。一开始我就占了优势,你的杀气被我盖过,你的声势被我压着,你还凭什么与我的锐气作战?你本就不该听我那番话的!”
柳激烟颓然长叹道:“不错。”
冷血道:“你既是逃不了,还是束手就擒吧。”
柳激烟忽然道:“我既是逃不了,为何你还擒不住我?”
冷血冷笑道:“我擒不住你?”
柳激烟也冷笑道:“不错。你的方法,只能去吓唬毛头小贼,莫忘了我也是大捕头,我也出了手,你又何尝知道!”
冷血说道:“你出了什么手?”
柳激烟冷静地道:“你一击疾快无伦,我一击势不可当,但你背上和肩上各一道刀伤,难免会影响你出剑的速度,你奔忙了一天,厮杀了两场,而我的身体状态却正是强盛!你适才已杀死二人,杀气已减,我今日尚未开杀戒,论杀气,你不及我!在你身旁,却还有个不能动弹的凌玉象,我可以一招攻你,也可以攻凌玉象,我身旁却什么人也没有,论形势,我又胜你!我为什么要逃?我正要杀你!”
冷血汗已滴下,冷笑道:“你杀不了我。”
柳激烟道:“也许本来我是杀不了你,但你不该问那些话,现在你己不得不恐惧起来了。”
冷血冷笑道:“你可以试试看。”
忽然间,两个人都静下来。
堂内的空气,也随之而凝结。
一场恶斗,即将开始,再多说话,也于事无补了。
冷血心里知道,以柳激烟的武功,自己只怕很难胜他,而对方也很难战胜自己,不过二人的招式都是以攻为守的,只怕一个照面下来,就有伤亡。
柳激烟的想法也是一样,所以他要力求打击对方,使对方恐惧或松懈,自己才会有机可乘。
冷血盯着柳激烟的烟杆。
柳激烟盯着冷血的剑。
一触即发。
忽然之间,柳激烟和冷血,各自发出一声怒吼!两人迅速冲近!
是冷血的剑刺中柳激烟?
还是柳激烟的烟杆点中冷血?
眼看他们就要接触之际,柳激烟的烟杆里,忽然打出十余道星火!
原来他的烟杆里也藏有暗器!
他点亮烟杆里的烟草,就等于是扳动了活扣,随时可以发出暗器。
星火耀目,直逼冷血!
冷血始料未及“嗤嗤嗤嗤”冷血连环出剑,又快又准,剑尖部把星火顶飞出去!
可是柳激烟已夺得了先手!
柳激烟烟杆一震,快若闪电,直取冷血胸膛!
就在这时,忽然又是一声大吼!在冷血后面的凌玉象,忽然连人带椅,飞过冷血头顶,直压柳激烟!
这一下,犹如泰山压顶!
而在同一瞬间,凌玉象已自帚柄中抽出了宝剑!
“铮!”
金虹一震,如长虹般击向柳激烟!
“长空十字剑”!
迷香只能迷住凌玉象一个时辰,现在迷香药力已过去了,柳激烟与冷血的对话间,凌玉象已悄悄的回复了功力。
柳激烟怒吼,烟杆一震,迎空反刺出去!
金虹疾快,烟杆更快!
烟杆已没入金虹之中!
金虹顿灭。
“噗!”柳激烟的烟杆已没入凌玉象的胸膛!
就在这时,冷血已弹开星火,转腰出剑!
“噗!”一道白练,自凌玉象身边飞过,直投柳激烟!
柳激烟一杆刺中凌玉象,凌玉象的剑再也刺不下去了!
可是凌玉象连人带椅仍压了下来!
柳激烟用手一格,震飞了凌玉象的座椅。
就在这一刹之间,柳激烟的视线被遮住了。
白练从下而上,直插入他的咽喉里!
“嗤!”
柳激烟顿住,带血的烟杆跌下。
“嘭!”凌玉象及座椅跌落在数尺外。
冷血没有动,他的剑仍在柳激烟的咽喉里,又白又亮,正一寸一寸抽出来,不带一丝血!
柳激烟也没有动,凌玉象更不能动。
柳激烟用一种致死也不相信的目光瞪着冷血。
冷血猛地一抽,剑倒抽出,柳激烟血喷出。
柳激烟抓住喉咙,格格作响,瞪着冷血,挣扎说出:“好好,天下四大名捕,冷血,我去你的”
柳激烟倒下,永远也说不出最后一个字了。
冷血呆了一阵,即奔至凌玉象处。
只见凌玉象脸色惨白,倒在地上,胸前一片血渍。
凌玉象知道是冷血扶着自己,勉力露出一丝笑容,道:“谢谢谢谢你”冷血用本身真气,逼入凌玉象体内,边道:“凌兄,不碍事的,我叫个大夫来替你治治。”
凌玉象惨笑道:“你,你告诉我我,沈沈四弟是不是是不是已遭了毒手?”
冷血黯然不语,凌玉象泪眼昏花地道:“我我知道了谢谢你为我们五,五兄弟报了仇他们死了我我也活着没,意思,冷兄我求你一事。”
冷血道:“什么事?你快说。”
凌玉象喘着气道:“快快给我那张布幔”
冷血迅速把内堂的黄布幔撕了下来,凌玉象挣扎半起,用手蘸血,在布幔上写着字,一面巍巍颤颤的,说道:“我我大概不能上公堂了我写下这血书是我的笔迹来指认柳激烟他们三三人的罪行吧”
凌玉象竭力支持到写完了血书,终于无力地倒下,冷血接过血书,凌玉象以无力的双目看着 他,露出半丝微笑,道:“柳激烟对我说你你是凶手我没有相信我不会相信的”
冷血含泪,不断点首道:“我知道,我知道”
他说着“我知道”的时候,凌玉象已闭上双目,与世长辞了。
“武林五条龙”就是这样,被“飞血剑魔”的三个传人,杀个干净。
可是剑魔传人,柳激烟、庄之洞、高山青,也是一样,因这桩事,尽皆死亡!
有道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问题只在这缓疏网几时收?
冷血心里仍在回响着凌玉象临死前的那几句话:
──“他对我说你是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