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水渠

段义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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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水了胜,别走水渠边上啊!”娘追出门口特意嘱咐我说。“放水了嘛!”我一阵莫名的激动和欢喜。“路上慢点走!”“恩,知道了!”我强按着心头的兴奋敷衍着说。一出胡同口,果不然,一阵清新潮润的气息扑面而来。几步跑到石栏杆边,一汪碧绿清澈的水如一条宽大的绿绸带映入眼帘。听大人说,这条水渠的源头是淄川的太河水库,尽头是张店,不知做何用处。水渠横穿几十个自然村,却成了农民灌溉农田,家庭饮用的生命之水。不管它如何救灾保民,为企业工厂做何贡献,与儿时的我没甚关系,我欣喜的是它给我带来那么多乐趣。

    沿着水渠边走,嘴里哼着歌儿,俯首看着流动的水,不觉得好像是给水涌着走了。柔软的绿绸缎似的水面上,树叶似的蛤蟆舒坦的飘过,兴奋的担长钩蹦蹦跳跳的在上面舞蹈,偶尔一群白条鱼划着美妙的弧线在我眼皮底下游去。突然轰隆隆的声响震的脑袋嗡嗡地,使人油然生出一种震慑力,那是水在发威呢!前面就是水渠的渡槽了。渡槽横架于一条沟壑之间,长约百十来米,由六个石墩支撑着,垂直高度五六十米。渡槽两边有石栏杆护着。庸懒浩荡的水一旦进入狭窄的渡槽,便猛生出一种激愤,以冲刺的速度狂奔而去,大有一泻千里之势。过了渡槽的百米冲刺后,突然来个急转而下,怒吼的勇士携着满腔的愤懑,厮杀进宽阔开来、漫不经心的水流中。真是所向披靡,击起碎银万点。四五十米长的浪头,翻起白花,溅起的雾似的水点,触到行人的脸上,麻酥酥的。走过的人一般都生出几丝畏惧来,胆小的外庄人是不敢从这里过的。好在过了渡槽,就可以在水渠下面走了,就是给路边的野草绊倒也不至于落到水渠里。

    由于渡槽的水速过快,就在浪头里形成了一个漩涡,它可以把穿越浪头的游泳健儿们漩回来,从一边的阶梯上爬上来。如果的健儿们在浪头中不尽力游向右侧的漩涡,那就对不起了,你就顺水漂下去吧,接下去有一个黑咕隆咚的漫长的隧道等着你呢!可吓人哩!过了隧道才有爬上来的石阶。

    儿时的我还不敢捏着鼻子纵身跳入水渠,享受水的抚慰、穿越渡槽,与浪头搏击,俺的兴趣是在最后一节自习课上兴致勃勃的叠纸船:高高的帆船,长长的驳船,尖尖的坟帽子船,叠上它一大摞,放进书包去。下课铃一响,便与几个伙伴飞出教室,带着满腔的喜悦冲向水渠。水正在安静地等着我们呢。撒纸船可不能随便一抛:腰得弯下来,手要探出去,底朝下拿平稳了,松手,纸船平稳的落下去,一下就沾在水面上了。一只,两只,三只我们争先恐后的抛撒着自己的纸船,嘴里大声的喊着:“看我的看我的船”此时水面上已是白花花一片纸船,起伏着浩浩荡荡向前驶去。纸船不一会就抛撒完了,开始我们还兴奋跟着纸船向回跑一段路,可我们还要回家吃饭,不得不舍弃它们,目送着它们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别看了,走吧!”金庸拉了拉我的衣袖,我恋恋不舍地转身,心头涌上莫名的失落感。我多想跟着我的小船一直走下去,走下去

    叠纸船是一乐趣,路边地头扯一根地瓜秧,下面拴一根棘字一种酸枣树,长不大,遍身是尖利的刺水面上一抛,开始打捞漂过来的悬浮物:不过几件小孩的破衣裳,废弃的塑料袋,几根烂木头有一回,我还钩到了一顶黑帽子呢!不管是什么,钩到就扔了,图的就是好玩,一种小小的成就感哩!

    有一回中午放学,刚到水渠边,就看到一些人在水渠边上跑,大声喊着什么。好奇的我过去一看,惊奇不小。原来不知谁家一头猪掉水里了。黑猪在碧清的水中,格外显眼,四条短腿正忙不迭的舞动呢!水面上只露出长长的嘴巴。“快,快绳子绳子杆子杆子要不过了渡槽就玩了”人人脸上都显露着紧张与焦急。我新奇的心瞬间也紧张起来,还看到了猪的恐慌和无助。这时,已有人拿来了绳子与杆子。早有急中生智的人在绳子一端系好了活扣绑在杆子上,伸到水面直向猪的短脖子上套。一套,两套猪的脑袋摆来摆去就是不上套,眼看就要到了石阶了,如果错过,猪的小命就玩完了。人人都在为猪捏着一把汗。就在千钧一发之时,套子竟牢牢套在猪的短脖子上了。人们紧张的心突然松弛下来。靠着水的浮力,持杆人不费什么力就拉着猪到了石阶边。早有两个壮劳力挽起裤腿,站在石阶处的静水里,猪一到,两人一个拎前腿,一个扯后腿,叫一声:“起!”二百来斤的肥猪就抬了上去。猪原来是金国家的。金国他娘扑上去,抡起巴掌好一阵没头没脸的扇,猪是感觉不到疼,累的金国他娘直叫唤,眼角还挂着泪水呢!

    猪能落水,人也不例外。那是一次夏天的放水。我小姑在水渠边收地瓜干,她想赶紧收完好回家做饭。一个不小心,扑通一声,掉水渠里了。我小姑不会游泳,在水里乱扑打,不停的喝水。看见的人就喊“不好了,有人掉水了救命啊”住在水渠边的日子一家人正在吃饭。日子恍惚听到有人喊救命,没做丝毫犹豫,饭碗一放,就冲了出去。看到水渠里有人,纵身一跃,插入水中,一个海底捞月,我小姑就给携了起来。过后但凡看到日子飞身纵水这一幕,都不住地伸大拇指头:“日子这跳水的姿势真好看!比国家队的跳水运动员都精彩

    我大概在十二三岁开始下水渠的。光着屁股先在水渠边上来一段助跑,然后鼻子一捏就跳了下去。水竟是那样的清澈、温柔,我仰躺在水面上,闭着眼睛,不用动,水就载着我悠悠前行。睁开眼看着天空的白云也在缓缓游弋

    日子是我们村的游泳健将。听人说,他去地里干活,干完活回家时,抗着锄头或䦆头,水渠里一跳,就顺水漂到家了。省了七八里的脚路不说,还解了乏累,凉爽了一路。他能逆水而游五十来米,这在我们相连的几个村里也是没人能破了纪录的。

    水渠里放水一般在半个月左右。闸门关了后,水渠里还是积存着不少水,能没到大人的大腿。然后就会因周边农民的使用与蒸发日渐下降,直至干枯。但这一段时间是很长的。其间的乐趣就是捉鱼了。鲶鱼一般都藏在一团团墨绿色的水草里。我们几个下午放学后,手里拎个破水桶,裤腿一挽就下水了。蹑手蹑脚到走到一团水草前,伸出两臂,张开手掌,缓缓按进水里,在接近水草前,两手运力,猛地俺下好家伙,两只小手牢牢地按住一条半大鲶鱼,两手齐用力,一抓,一翻,鲶鱼就怪怪地束手就擒了。抓到的鱼扔进桶里,接下去不断地重复这样的动作。不过大多数希望是落空。捉完鱼累的腰酸背痛,就是捉不到鱼也不难过,赚个乐呵。捉到鱼的自然兴奋,高高兴兴跑回家,饭桌上自是丰盛了不少。

    冬天砸开冰层捉泥鳅也是一大乐事。不过,儿时的我更喜欢在冰上打陀螺,滑冰。干涸了的水渠也蕴藏着很多儿时的乐趣啊!记得有一回,我跟金庸、建桥、金国几个在水渠里游荡着玩,水渠两边的淤泥上已生出旺盛的野草。我们每人手里拿根荆条,随便的抽打着草丛,不时地惊出一只只青蛙跳出来,然后我们就跑着去逮,逮到手后,攥住青蛙的两条腿,它就咕噶咕噶叫起来。金庸还剥过青蛙的皮呢!剥去皮的青蛙,还在是地上跳呢!青蛙我们早玩够了。这回我们的目标是老鼠。刚干涸的水渠还很潮湿,枯草烂藤里,不时有老鼠让我们轰出来。我们就用手里的石头攻击它们。我们比赛着谁的战绩多。扯开一大堆枯草,大小几窝数十只老鼠四散逃去,这可忙坏了我们,舞动着手中荆条,投掷着石头瓦块最后还剩下十多只嫩红的小鼠仔在蠕动着,便扯来一堆干草盖了,火柴一划,点着了。夏天在水渠的栏杆上捉小黄蜂也挺好玩。

    水渠陪着我一起长大,里面流淌的水是与我的生命相连的,因为一直到现在我老家还喝着水渠里的水。如果说哪天我出远门了,我想家乡了,那么可以寄托乡愁的——村前的水渠算是一例了。现在村前修了公路,通了公车,不走水渠了。可每次回家,如果不急着返城,我都会走出村口,走上水渠,在渡槽上走走,或扶着栏杆看看沟底的庄稼,望望对面的青山,此时,我分明看到了我儿时的快乐的身影。而现在的我快乐吗?如果快乐为何常常梦里回到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