齿痕只是一种纪念

蝶心若弦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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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少年后,当长风拥抱我的时候,我把齿痕印在他的肩膀上,一口的齿痕很象是玫瑰花儿绽放,鲜艳欲滴,如同蝴蝶美丽的一生,尽管犹如昙花,还是尽情地盛开。穿过我的黑发他的手,长风的背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号啕大哭,即使知道流干我一生的泪,也换不来长风与我轻轻相拥的刹那成为永恒。    其实,那天天气并不怎么样,早晨醒来打开纱窗,外面很阴,完全被灰蒙蒙的潮湿笼罩着,天空看不到有一丝蔚蓝的颜色。五月份的北方小城完全在2006年初夏里走失。

    长风的电话号码一直保存在我的手机里,很有一段时间想要按删除键,始终没有下定决心把曾经都抛却在消逝的岁月里,于是,在渐行渐远的日子里,我的思念连同栽种在山腰处的松柏,一轮一轮急速地运转着。外面的世界很精彩,留下过孤独,也留下过芬芳,我执拗地认为生命就是用来行走的,新疆、西藏,那戈壁,那荒原,巴黎的香榭里舍,马尔代夫蔚蓝的天空下,多少年前,我义无返顾地转身离去,不去看长风挽留的眼。

    可是多少年后的今天,我不得不把多少年前的瞬间拉近距离,我知道,如果再不开口,只怕在有生的日子里再没有机会说出来,对于一个濒临死亡的生命,那会在升入天国里的遗憾,看过别人写过文章题目是天堂里有没有车来车往,还为此深深感动过,说实话,我很怕天堂里只有我自己的魂魄在毫无着落地飞翔    铃声响起,长风的声音回荡在耳边,那个多少年都不敢触摸的数字出现在眼前,世界仿佛停止了旋转,好一阵晕眩。

    “蝴蝶,你还好吗?”

    窒息,窒息,我甚至无法言语。

    “恩,你好吗?”

    马路上车来车往,熙熙攘攘的人群喧闹鼎沸。所有的故事好象就发生在昨天,没有生疏没有距离,但我的视线变得朦胧,心地变得柔软,灰色的天空也蔚蓝起来。

    “回来了。”长风的声音里有些许的欣喜。

    “回来了。”我的语言开始变得艰涩。

    多少年过去了,小城变了,可一直生活在小城里的长风的声音没变,依然如故,如多少年前我转过身不再去看他时,我的眼泪滴落在凋零的枯叶上支离破碎的声音,那般让我心痛。    “如果有一天,我死去,你会不会偶尔想起来我。”躺在洁白的病床上的子健虚弱的声音,很残忍,但展现给我的仍是子健英俊的脸庞上挂着的灿烂的笑容。

    “傻瓜,你不会死。”我泪流满面,捂住子健苍白的唇不让他继续。

    “回去吧,回到长风身边,告诉他你爱他。”子健用尽他平生的气力说完他最后留给我留给尘世中的最后一句话,他闭上的眼角处流出一抹泪。

    我没有哭,失去了和我相依为命的子健,反而,我的内心轻松了许多,我要用我的微笑与坚强送子健,把脆弱和悲伤留给自己。多少年前,我离开长风,跟着子健去流浪,无论谁先离开这个尘世,注定,我和子健会是彼此一生的痛,无论生死,我和子健都是无法分开的。    很多年以前。

    “对不起,长风,我不能没有子健。”我的话很残酷。

    长风没有任何的言语,只是默默地走开,我很想很想大声喊:长风,长风,不要走,不要走,只是哽咽着,我发不出声,泪水如瀑,长风看不见,听不到。

    “蝴蝶,其实你很爱长风,对吗?”不知道什么时候,子健站在我的身后。

    收回远望着长风消失的背影的视线,我扑在子健怀里,像个孩子一样大哭。子健拍着我的肩膀,说不哭不哭,其实,更多的时候,子健更像是孩子,需要我照顾。

    “蝴蝶,你就是我的命,一辈子都不要从我身边逃开。”子健灿烂地笑。    淡蓝色的纱帘在十三层的玻璃窗前温柔地摇曳着,房间里回荡着一首小提琴曲子,很温馨,我和长风对坐,中间隔了茶几。

    “如果有一天,我死去,你会不会偶尔想起来我。”这话说出口的时候,我已是泪流满面。

    “傻瓜,你不会死。”我知道此刻长风是真心不希望我死去,其实长风的话一样都是一相情愿,一如我当时对子健的回答,我多么多么的希望子健能够长命百岁,哪怕此生我再无缘与长风相见,我都愿意子健能够活在这个世界上,拿我的爱情去和子健的生命交换,我愿意选择子健的生命,尽管我是多么真诚的祈祷,还是换不回来子健健康的体魄。

    于是,我不再语,我不想多少年后的相遇,像是今生的永别。

    “蝴蝶,我不知道那时候你为什么会拒绝我,你是唯一一个拒绝我又令我心痛的女孩,一般都是我甩了她们,哪里有她们甩了我的道理。”长风说起多少年前我转身从他身边走开的往事,还是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似乎又回到了年少时的轻狂。从长风调侃的语气里,我知道他有着一个幸福的家,柔媚的妻子,还有可人的小女儿,我的离开并没有给长风带来多么大的伤害,我无非是长风一生都无法释怀的曾经,年轻的人们都会犯这样或那样的过错,长风不记恨我,只是错过的会永远错过,红尘中没有轮回,亦没有前世来生。我在不能接受爱的年纪里遇见了懂得爱的长风,注定是我今生的悲哀。

    喝一口红酒吧,仰面咽进去的酒精在起着作用,我笑了又哭了。

    “蝴蝶,我知道你很坚强,你一向很坚强,对吗?世间上没有迈不过去的槛,咬咬牙,坚持一下,不经历风雨怎会见彩虹?”长风劝慰着我,长风不知道我的眼泪为谁流,只当是我历经的磨难已承受不起。

    多少年后,纵使长风不变,小城的一切也是物是人非了,我转了话题。

    “长风,为什么当初你不坚持娶我?”就算是索要了答案,又能怎么样呢?我的心隐隐发痛。

    “是你转身就走,不要我的。”长风显得很委屈。

    “那你就不会坚持,一直一直一直等着我?”我的笑容里挂着粲然而落的泪滴。

    “你很坚决要走,拦都拦不住,当初要是我娶了你,我们现在生活一定很幸福着呢?”即使知道所有的假设只是假设,长风还是说着不可能发生的假设。

    “那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原因呢?”烟雾遮住了长风的眼。

    “你亲口告诉我说你不能没有子健的,蝴蝶,你可知道我当初听了这话时是多么多么的失败,多么多么的心痛。”提起子健,长风愤慨难平。

    我再无言语,我怎么能够拿已经去了的子健,摆开来谈和长风的爱情呢。其实,我和长风的爱情都已是很多年前的随风往事了,只是,长风不知道,当时子健已被诊断为肺癌晚期。

    “我曾给朋友说如果我开个药店只卖一种药,还肯定赚钱。”长风侃侃而谈,然后燃支烟夹在手指间,明明灭灭,烟灰闪烁着星星点点。

    “卖什么药?”注视着长风的眼睛,却看不清他的脸。

    “后悔药。”长风笑起来,我的眼泪在长风笑声中,在长风手指间明明灭灭闪闪烁烁的烟灰间无声滑过,只不过,隔着茶几,长风看不清楚我的眼。

    我没有再回答,即使世界上真的有后悔药,我也不会选择,我还是义无返顾坚持着当初的坚持,长风失去了我,痛过恨过,仍然能够在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张开双臂微笑着迎接,而子健失去了我,他的生命就走到了尽头,子健没有亲人,只视我如世上唯一相依为命的人。

    “蝴蝶,你怎么咳嗽了?”我一声接一声的咳嗽声,引起长风的关心。

    “没事。”我依旧给长风最温暖的笑容。

    “蝴蝶,你知道我是多么多么爱你吗?”长风站在我面前,他的眼睛能把我融化。

    “长风,长风。”我泪眼婆娑。

    “别叫,蝴蝶,别叫,蝴蝶。”长风揽住我的肩,拥我入怀。

    大声哭着,在长风面前,我再无法伪装,多少年的爱与留恋,都融在哭声中吧,多少年后,我依然是长风的最爱,长风不知道,今生我的爱情只有长风曾经来过。子健,不过是我同父异母身患绝症的弟弟。    走出来的时候,下雨了,不知道这场雨是否注定我与长风历尽沧桑后的相遇是彼此的在劫难逃,只是那齿痕,深深地印在长风的肩膀我的心里,冷风吹来,我哆嗦了一下,抱着单薄的胳膊,此时,已分不清楚挂在脸上的是雨还是泪。

    “我看见幸福的烟火在远方,一眨眼,消逝在天空。”张洪量舒缓的情定落日桥在车字里弥漫。也许,明天我就要一如那烟火消失在万丈红尘中,那一口的齿痕,就当是我今生还给长风的爱恋吧,除此之外,我无任何方式表达我的爱。长风不知道,我的生命已经不再由我自己支配。一直想用自己的生命换回来子健的健康,所以,在给子健治疗的同时,异国他乡,我亦感染上了严重的肺癌,但仍换不回来子健的生命,也许,当长风看到这篇文字时,我已经零落成香泥魂归于土了。我不知道长风会不会哭,还会不会说我傻瓜,我看不到,也听不到了。

    只是,我和长风都遗忘了相拥时的喃喃细语和彼此止不住的眼泪和想念,因为,天气预报说今天的降雨是人工降雨。

    其实,再深厚再诚挚的情或者爱,逝去了,也就挽不回什么,所有的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轮回,所谓的齿痕,再深再痛,也只是一种纪念罢了。因为我知道即使流尽我一生的泪,也换不来长风与我再次轻轻相拥的刹那成为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