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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随着我的婆娘出了门，立刻被卷入了汹涌的人群中。朝歌的人们全城出动，无一例外地向着同一个方向而去。千千万万只大大小小的脚扇动着地上的灰尘，灰尘无奈地扬起，渐渐地遮蔽了蓝色的天空，一切变得灰蒙蒙的。那天的朝歌家家户户不用关门，因为小偷都会去那个辕门，看处决妲己，传说中的狐狸精。
当我的婆娘在一个夹杂在人群中叫卖零嘴的小贩面前驻足的时候，我乘机躲了开去，随着人流离我婆娘越来越远。根据我的经验，看处决女人千万不要和自己的婆娘一起看，那样太不痛快了。
我喜欢看处决女人，那是对无聊的城市生活的调剂。每每有女人被处决的时候，我总是早早的占据有利的地形，等待着女人被押上。当那女人的上衣被扯下的时候，我会随着围观的人一起发一声喊，看着那女人晶莹的肉体，两眼绿光莹莹。这时如果女人足够诱人，我下身的物件会昂然勃起。
被处决的女人的美丽程度是有一个复杂的换算公式的，简单一点说就是：男性观众的勃起率*60%+女性观众的妒嫉率*40%=女犯人的美丽程度。
我看处决女犯人大多会勃起，毕竟像我婆娘那样容貌的女人被处决的可能性很小，能够有资格被处决的，大多是有些姿色的女人。记得朝歌被处决的女人中，创造了勃起纪录的是那个叫做潘银莲的风骚女人。那天处决她的刀斧手连换了五个，直到第六个家伙上场才完成了落下手中快刀的任务，在全场一片尖叫声中，潘银莲的头颅飞出，在空中妩媚地一笑，这一笑让那个天阉的刀斧手愣在了当场，旋即引刀自刎。那天看完处决后，像我这样短衣的平头百姓都是弯着腰回家的，惹得那些长衣宽袖的贵族们很是耻笑了一番。但其实他们的物件的勃起程度未必比我们差，因为他们骑马的时候用脚撑着马蹬，让自己的屁股悬挂在硬邦邦的马鞍上。从潘银莲之后，很久没有看到那样的场景了，朝歌的人们开始有点不安起来，纷纷议论什么时候才会有人打破那个勃起纪录。
我是一个喜欢冷静思考的人，因为我只是一个棺材铺的老板。因为我的铺子的实权掌握在我的婆娘手中，所以我用于思考的时间是充足的。关于看处决女人这种爱好，我想过很多，终于在某一个晚上从梦中惊醒，因为我忽然意识到我这种爱好是一种变态的爱好。于是我下了床来到庭院中，在堆着成品或者半成品的棺材中间，看着明晃晃的月色，开始检讨自己的变态行为。然而在经历了三个时辰的思考后，我蓦然想到，全朝歌的人都喜欢看处决女人，那么说明全朝歌的人都是变态的。既然全朝歌的人都是变态的，那么我的变态就不是变态了，某些不变态的人才是真正的变态。想到这点，我满意地踱着方步回到床上，搂着自己肥囊囊的打着震天的呼噜的婆娘，安然入睡。那晚我睡得像个婴儿一般安宁，梦里我又看到了那个飞扬出去的头颅在向我微笑。
或许在梦里向我微笑的头颅将要换个样子了。处决妲己的那天我这样想着，在人群中快步穿来穿去，很快到了辕门之外。我熟练地移动脚步，挤到根据我的经验最有看头的地方，施施然站稳脚跟。
以前的处决都是在朝歌最热闹的市口，但这次不一样，处决的地方选在了周军大营外的辕门，或许是因为这次处决的人太过特殊了，那是我们以前的王最喜爱的女人，关于她的传说多的像此时在天空飘浮的灰尘，她本来就是我们这些无聊的人私下谈论的最好话题，现在我们终于要亲眼看着传奇的人物在我们面前被处决了，这样的刺激前所未有的烧灼着每个朝歌人的心。据说她是个九尾狐狸，每一个曾经在她巡游的时候见过她的人都相信这点。一个凡人怎能有那样的容颜？怎能在每一次巡游后都惹得有若干人被踩死，又有若干人癫狂？我曾经远远的看过她一眼，后来三天没有吃得下饭。好在我是个冷静的人，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去围观过巡游的车队。所以，我也相信她是个狐狸精。今天或许她将要现出原形。
我们这些无聊的朝歌人，从早晨开始等，看着因为满天的灰尘变得惨白的日头由东方无精打采地升起，蹒跚着爬上人们的头顶。午时三刻就要到了。于是一直没有什么动静的人群更加安静，只听到千万颗心在咚咚咚地敲动，越来越快。
我们最先看到的是太师姜尚和他的将军们，然后是我们新的王----英武的武王姬发。这都是些怎样传奇的人物啊！但是我们的目光只是在他们的脸上稍微掠过，我们等待的是九尾狐妲己，只有些不稳重的妇人看见武王他们才发出啧啧的赞叹，这其中不知道有没有我那个婆娘。
我说过我看处决很有经验，所以当妲己从辕门出现的时候，我几乎是第一时间看见的。霎那间，灰蒙蒙的天如同开光了一般，变得有点晃目。那狐狸精的样子真的无法形容，虽然我读的黄色书籍不少。只是那天狐狸精进场的样子就让人一辈子难忘。她双手绑着细细的铁链，一步三摇地来到斩台上，仰着头看了一眼那天空，叹了口气。后来每个朝歌人都说听见了她叹气的声音，那声音就像天空飘下来的一般，在每个人的耳边回荡了七天七夜。我对这个话不相信。像那狐狸精的身材，她发出的声音自然不会大，怎么可能所有的朝歌人都会听见？我则确实听见了，但那是因为我离斩台很近的缘故。我就在斩台的左侧。之所以我选择侧面，是因为那样才能真正看清被处决的女人将要显露出的曼妙的身材和她将死的神情，以及被斩首时的细节。我说过，我很有经验的。
那天押上妲己的是雷震子，文王的幼子、天阉的怪物。他有猴子一样的脸和佝偻的身子，面目凶恶。本来这样的小事是不用他亲自动手的，但其他的军士看见妲己的样子都瘫软了身子，一步也动不了。我亲眼看见他们无力地倚在长戟上，悲哀地看着妲己的身影，哭丧着脸。
妲己那天穿着一身灰白的轻纱，与天空浑然一体。风吹动她的衣衫和如云的秀发，带着她的体香飘荡在我的鼻息间，提醒我，这是个如何香艳的肉体。于是我的物件勃起，如同那些士兵们的戟。
午时三刻到了。行刑的刀斧手上台，一把扯掉了妲己的轻纱，她玲珑的上身裸露在风中，裸露在漫天的灰尘中，裸露在朝歌人的目光中。朝歌人没有像以往那样发出的一声喊，所有人都像我一样，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如同玉一般透彻美妙的身躯，如果非要说她像玉的话。其实玉是冰冷的，坚硬的，而她是温暖的，灵动的。准确地说，她的身子像一块流动的玉。
据后来统计，那天的勃起率达到了空前的100%，其中包括天阉的雷震子。但是女人的妒嫉率却是0%，因为每个女人的心中只有感叹，羡慕，却丝毫没有妒嫉，或许因为她们知道她们没有资格。
所以，这个由比干列出的公式要推翻重列了。
接下来的事我想每个人都能猜到，那些刀斧手一个接一个地瘫软，甚至没有来得及来到斩台。呆滞的刀斧手达到了空前的五十名。就在这时，所有的人都看见妲己轻轻的一笑。于是所有人都随着她笑的时候的目光看去，看见了那个英俊的王。
我们新的王愣了一会儿，马上恢复了镇静，他转过头跟太师说了几句，太师就来到斩台前，他喝道：妖孽！到死还不忘迷惑众生！
妲己看着须发苍然的太师一眼，挺起自己的胸膛，转向摘星楼的方向，说：大王，妾身就要来陪你了。
她这样说的时候我忽然下身一热，有东西喷涌而出，裆内湿漉漉地，转眼在风中变得冰冷。
太师的脸红彤彤的，一点也不像八十多岁的样子，他毕竟是个非凡的人物。太师拿下挂在屁股后面的一个葫芦，嘴中默念几声，那葫芦中顿时飞出一道黑光，在空中盘旋了三圈，直取妲己的咽喉。可是，那黑光在妲己的咽喉处停了下来，不再前进哪怕一点。
太师呸了一声，道：快斩！
那黑光好像突然惊醒一般，快速地在妲己美妙的脖子上旋转了一圈，飞回葫芦之中。它在葫芦口时忽然又停了一下，方才慢慢地旋入葫芦。
此时的妲己依然站立在斩台前，面向着摘星楼。以往斩台上的女人总是跪倒，把头伸在断头台上，只有妲己是站着的。
所有的人都看着那个高挑的身影，没有人离去，没有人发声。只有旗帜飘扬的声音回荡在耳边，以及妲己最后一句话。
日头在灰色的天空中慢慢西沉，天很不情愿地暗了下来。这时我听见太师发出一声干咳。人们这才注意到太师依然站立在斩台前。这一声干咳发出，妲己的脖子上开始出现一道红线，然后身子瘫软了下来，血，顿时映红了每个人的眼帘。血光中的妲己依然是个美人的样子，没有变成有人期望的九尾狐的模样。她是妖吗？其实太师的样子更像妖，他还会妖术。但我们都相信太师其实也不是妖，因为好多人都看见太师骑马离开辕门的时候屁股也是悬在马鞍上的。
我后来记不得是怎样随着人群回到朝歌城里的，是怎样回到我的棺材铺的。我只知道当我被我的婆娘撞到的时候，身下的物件依然坚挺，一路上却忘了弯下腰。
其实准确地说，是魂不守舍的我撞到了我的婆娘，因为当时的她是一动不动的。
我从迷惘中惊醒的时候，我的婆娘正摆出一副至今让我肉麻不已的样子。她的两只肥手交叉握着举在如山般坟起的胸前，如同面盆一般大的脸上露出迷茫的呆笑。我知道她是想迷茫的微笑的，但标准的微笑模样对她的血盆大口来说要求太高了。
我学着太师干咳一声，说：我说婆娘啊，你呆了？我婆娘顿时明白过来，骂道：你才呆了呢。我说那你这样干嘛？我婆娘说道：生为妲己这样的女人才不枉过这一生。我马上点头认同，说：可惜她嫁给了纣王这个无道的昏君。
我婆娘立马骂道：难道要嫁给你这种猪猡才不算可惜？妲己她有什么理由不爱纣王？没有，就像纣王没有理由不爱她一样。
我知道大事不好，我婆娘说话的欲望被勾了起来。一个享受着说话乐趣的女人是男人最大的敌人，如果那个男人没有能力和她对话的话。我承认，我没有能力和我婆娘对话，所以我只能看着我的敌人满嘴跑马，而无力对抗。
我婆娘说：我相信，当我们最最最英武的纣王第一次遇到最最最美丽的妲己娘娘的时候，爱已经在他们心中扎根。
我听着这话，顿时后悔自己把那些黄色书籍带回家中。
她继续说：纣王是天底下最勇武的男人，但也是天底下最温柔的男人。他可以为了妲己娘娘作一切事情，尽一切力量。这是何等伟大的爱！他可以为了爱鄙视一切世俗观念，为了爱铲除一切障碍，这才是真正的男子，天地间真正的男儿！妲己，有什么理由不爱他？
我婆娘说这话的时候，仿佛得到那个昏君的爱的不是妲己，而是她，所以她说完最后那句话的时候居然也眼望着摘星楼的方向，目不转睛。
我再次干咳一声，说：纣王也没有理由不爱妲己的。
我婆娘立刻从梦中惊醒，想起一件事，说：你这厮还站在这里干嘛？还不赶快去烧饭！老娘肚子好饿！
我讪讪地向厨房走去，身后听到我婆娘吐出一口浓痰，然后说：你这个呆头鹅，嫁给你真是倒霉。
我一边在厨房里忙着饭，一边心想：我又有什么理由爱你呢？这样想的时候我偷偷看了一眼堂屋中的婆娘，或许她也正在这样想吧。
当晚我又严重地失眠了，在我婆娘呼呼地打着响亮的呼噜的时候，我又披衣起床，在庭院里徘徊在棺材之间，却发现天空中的灰尘依然没有散去，月色朦胧得很。怅然间，我听见朝歌的大街小巷间响彻着震天的呻吟声和床板晃动的声音。我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那物件依然坚挺。或许，是时候该回到房中叫醒我婆娘的时候了。因为战争，朝歌现在的人口已经大幅度下降了不少了，是时候为这个我心爱的城市做点贡献的时候了。
屋檐下，我最后一次回头看那灰色的天空，心想：明天的天该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