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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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个春意盎然的温暖日子里，年老却依然健壮的皇帝用他充满磁性的嗓音对一个宫女说今晚你到养心殿吧。

    宫女叫赵雯儿，十五岁，刚刚进宫。于是当晚她在许多羡煞的目光中被送进了养心殿。事毕，皇帝用爱怜的眼神温柔地看着赵雯儿，赵雯儿娇小的身躯上布满细细的汗。皇帝很满意，因为以前的那些女人们身上只有他的汗，雯儿是自己的。这样的勤劳，对皇帝有点吃力的心脏是有益处的。雯儿很投皇帝的缘，所以后来她成了妃子，而且是皇上宠爱的妃子。

    在赵雯儿由一个宫女变成妃子的那天晚上，暖阁里的皇帝问她家里有些什么人。十六岁的赵雯儿突然泪如雨下，扑通跪在软塌前：皇上，雯儿从未求过什么，今日皇上问起，雯儿斗胆求皇上一事。

    皇帝笑了。皇帝有什么做不到的呢？所以他笑了：雯儿，你从来不曾向朕讨要过什么东西，你是懂事的，你的要求朕一定满足。

    赵雯儿道：雯儿只想有机会当面叫我的亲身父亲一声爹。

    皇帝有点诧异地问她你不是赵柔石家的吗？

    赵雯儿摇摇头：雯儿是赵家买来的丫鬟，老爷，也就是赵柔石，看我长得顺眼就让我进宫了。

    皇帝皱了一下眉头，笑着对赵雯儿说：赵柔石这个混帐东西，朕该赏他还是罚他？皇帝还有句话没有说出：看来赵柔石不能重用的，机心太重，宫里一定有太监收了好处了，要查一查才是。

    赵雯儿道：雯儿是一小女子，只会服侍皇上，不敢为皇上拿主张。

    皇帝伸出苍劲有力的手，温柔地拍拍她的小脸：雯儿，朕最喜欢你这点。你父母现在在哪里？他们怎么忍心把你卖了呢？

    皇帝说到这里，心里一痛，忽然有点颓然。

    赵雯儿道：皇上，那卖我的也不是我的亲爹。

    赵雯儿刚生下来她的娘就难产死了。看着最心爱的女人苍白在血泊之中的父亲，发了疯似地指着襁褓里的赵雯儿说把她扔到井里去！快去！管家看他盛怒之下脸都已变形，只好把她抱出去，却没有扔到井里，而是送给了赵雯儿的舅舅。舅舅把她从生她的北方带回了江南。

    舅舅是个老实巴交的善良汉子，不要说此时是自己的外甥女，就是一条狗他也会收养。但是赵雯儿到了舅舅家的第一年，大表哥失足从马上摔下来死了；第二年，二表哥得了痨病死了；到了第三年，舅舅抗不过去，被一场伤寒送了命。临死前舅舅指着三岁的赵雯儿对舅母说：不要怪她，不要怪她。然后牵着赵雯儿的手：雯儿啊，我不能照顾你了，你以后要听舅母的话。赵雯儿就问他：舅舅，我只想知道我爹娘究竟在哪里？为什么别人有爹娘我却只有舅舅舅母？舅舅叹了一声长气，什么也没有说就去了。

    改嫁前的一天，舅母把赵雯儿卖给了一个贩子。那天她对赵雯儿说了很多话：雯儿，舅母疼你不？疼吧？以后我不能疼你了，你二哥和你舅舅的病用光了我们家所有的钱，现在我一个人实在是没办法过下去了。本来我想带你走的，可是人家也怕你啊，说你命太硬了。我也不敢去找你爹，我怕我没被你克死倒是被你爹杀死了。我现在把你交给一个好人家，你可以学点东西，以后也不会有忍饥挨饿的时候。舅母说着，流了很多泪水，就看着赵雯儿含了一块棒棒糖被贩子带上了船，又回到了生她的北方。

    赵雯儿人回来了，却把自己的身世忘在了江南，甚至本来的姓也忘了。

    赵雯儿是低着头跪在地上说着这些可怜的事情的，眼泪嘀嗒嘀嗒地打在皇宫的金砖上，碎成了一粒粒，却又很快地溶在一起，汇成一条细细的泪河。因为她是低着头的，所以她没有看见皇帝的脸色变得很不好，苍白。

    你舅舅叫什么？

    叫阮忠侯。

    低着头的赵雯儿看见皇帝的双脚一用力站了起来，接着又一软，跌坐在塌上。

    皇帝驾崩后，紫禁城乱了一阵子，但随着在天的老皇帝被已经五十多岁的新皇帝尊称为先帝后，一切却又静了下来，恢复了浩荡的皇家气派。

    新皇帝登基一个月后，赵柔石在家里款待宫里的一个老太监时说：当年你对刚出生的小公主还真的下得了手啊？

    老太监摇摇头，叹道：太小了，倒也不觉得是个生命。用个被子一捂也就没了。即使是赵雯儿那丫头也只要吓一吓，她还不是乖乖悬梁？倒是对付大人你比较麻烦，看你喝了这酒，我的心才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