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风雨来

玄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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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送走钱思健,周天星才长出一口气。这番交锋虽然从开始到结束不到一天,但已消耗了大量心力,才保住了他在江航的一席之地。

    如果把江航比作群雄割据的三国时代,周天星现在最多只能算还没迹的刘玄德,白手起家,打着“皇亲贵胄”的金字招牌,到处招摇撞骗,在各大势力间周旋迂回,实际上并没有大作为。

    而真正值得忧心的,还是洪承恩即将动的猛烈报复。那种级别的人物,想对付他,根本不用亲自出面,只要轻轻拨动一两颗棋子,对他来说就是天大的麻烦了。

    好在周天星也是个乐天知命的性子,虽知前途莫测,其实并不太担心。真到了在国内混不下去的地步,大不了带着家人远走高飞。

    唯一值得庆贺的,大概就是今天又积了一大笔功德。就在他把吴从龙骂到吐血的那一刹那,当时就感到一股巨量功德源原而来。想必是因为这厮平日作恶多端,招致无数人怨恨,虽然只是略加薄惩,却也大快人心,这就是功德。

    回到家中,已过了晚上十点,不想家里早就有客人等着了,是一个陌生男子,长相很斯文,年纪在三十五岁左右,正坐在客厅里喝闷茶,林水瑶却没在旁招待,坐在他对面的只有傻大个王满仓,正表情郁闷地摸着肚子呆。

    一见这人。不知怎地,周天星脑海中就生出一丝明悟“刘士林”三个字立刻跃入脑海,顿时又惊又喜,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的修为又有精进,已经到了不需起卦就能获知陌生人简单信息的地步,不但知道了这人的名字,还知道他的身份。就是洪承恩的贴身秘书。

    刘士林一见周天星回来,马上站起身,笑着伸出手道:“周先生,幸会。”

    周天星一见他就知对方来意,对他伸过来的手视而不见,只对着王满仓问道:“瑶瑶呢?”

    王满仓旁若无人地打着呵欠,抱怨道:“林小姐已经上楼睡了,让俺陪他聊天,可俺跟他又没什么好聊的。”

    周天星道:“那你先回去睡吧。”

    王满仓如逢大赦,只道声“好勒”就以百米冲刺的度一溜烟跑了。

    周天星坐到沙边,把酒车拖过来放在脚边,亲自斟了两杯红酒,然后表情淡然地对刘士林招呼道:“刘先生。深夜来访,有事就直说吧,来。喝一杯。”

    刘士林闻言一怔。起先他见周天星进屋时连正眼都不瞧他,还以为这人为人倨傲,目无余子,不想自己地身份早就被人家认出来了,这就有点令人匪夷所思了。省委书记的秘书虽然算不上多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而周天星竟能一眼认出。其中的意味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他下意识地上前接过酒杯。疑惑地望着周天星,讶道:“周先生。难道我们从前见过?”

    周天星皱眉道:“刘先生,我今天很累了,有事不妨明言。如果是来要狗的,那就请回吧。就算我把狗送回去,你家洪书记也不见得就能平了心气,那还不如放在我家里养着,放心,我家也养狗,不会虐待动物的,洪家老太太要是想来看看,也没问题,就是不能带走。”

    刘士林面色数变,突然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周先生,这又是何必,洪书记说了,只要把狗送回去,一切问题都可以商量。”

    周天星一口饮干杯中酒,把杯子向他亮了亮,淡淡道:“刘秘书,请你回去告诉洪书记,如果他有诚意解决这件事,就请他亲自过来跟我谈,不送了。”

    刘士林欲要再开口相劝,却被周天星的眼色制止了,无奈之下,只得苦笑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带个话回去,只是我不敢保证,洪书记会作出什么样的反应。”接着又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名片,放在茶几上:“有事可以随时跟我联络,告辞。”

    刘士林走后,周天星拿起他留下的名片,只看了一眼,就把资料印入识海。他现在地记忆力,已经达到了非人类的程度,也就是传说中的过目不忘。接着用打火机点燃名片,望着它一寸寸烧成灰烬。

    从本心讲,周天星并不愿和洪承恩死扛,但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不死不休地死局。如果天真地以为,退一步就能海阔天空,反而死得更快。一个家族就此绝后,这种仇恨比杀掉其本人还要深刻,用仇深似海来形容绝不过分。

    上楼去看了下林水瑶,见她已沉入梦乡,这是林水瑶的好习惯,除了特殊情况,每晚十点前必睡。而周天星今天却全无睡意,于是去书房打开电脑,玩游戏打时间,坐等天亮。

    修道最大的好处就是拥有漫长地生命,但有时也是个烦恼,尤其象周天星这种可以十来天不睡地人,睡觉固然是一种享受,但若偶尔失眠,也是挺无聊的,所以只能上网去找同样无聊的人玩了。

    谁知才玩了一会帝国,周天星就觉得有点乏味了,原因是今天在线的人都很菜,没人打得过他,碰不到强悍的对手,游戏就变得索然无味了。此生第一次,周天星产生出高处不胜寒的感慨。

    周天星郁闷了,只得在网上翻看有关自己的新闻。

    不出所料,他今天地举动又被炒得热火朝天,有人还上传了他把吴从龙骂到吐血地视频。对此事的评论,自然又是褒贬不一,有痛心疾把他批得狗血淋头地。也有视他为偶像的“粉丝”

    是的,周天星第一次现,自己也如那些娱乐明星般拥有了“粉丝”都是他的铁杆拥护者,两派在网上相互攻击谩骂,吵得不亦乐乎。

    而网上讨论最热烈的,则是他骇人听闻的记忆力,不但精通三国外语,而且能把马列主义所有著作背得一字不漏。不过人们普遍认为。他也许只是个记忆力强的天才,并不能因此就断定他的政治理论水平真的就有那么强。

    于是,在洪承恩家地书房,又上演了这样一幕。

    袅袅檀香中,刘士林小心翼翼地汇报着:“洪书记,周天星的态度十分嚣张,他说除非您亲自和他谈,否则黄囡的事没有商量余地,对我完全不假辞色,您看?”

    书桌后的洪承恩今天已连续工作了十几个小时。脸色却没有一丝疲惫之态,他静静听完秘书的汇报,端起面前的青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眼神复杂地盯着屋角的香炉出了一刻神,这才轻叹道:“如果我是他,也一定会这样做。这样吧。你安排一下。我明天就见他。”

    刘士林吃了一惊,脱口道:“洪书记,您”

    洪承恩摆摆手,淡淡道:“不用大惊小怪,省委书记也是人,不是古代的钦差大臣。再说,象这么有意思的年轻人。我还真想会一会他。”

    刘士林低头默思片刻。不禁也叹了口气,点头道:“好的。洪书记,我明天一早就和他联络。”

    洪承恩又问道:“他精通马列著作地事,确认了吗?”

    刘士林冷笑道:“是的,当时有很多人在场,而且有现场录音,不过我个人认为,象这样的天才其实并不少见,他这是在故意为自己造势,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理论水平再高,我想也高不到哪里去地,他能造势,我们就能破势。洪书记,我有个想法,是不是可以请几位省党校的同志出面,去杀杀他的气焰?”

    洪承恩冷冷瞥他一眼,不悦道:“什么气焰不气焰地,学无先后,达者为师,不要把正常地学术交流弄得这么复杂。”

    随后又颇为感慨地道:“江东是个好地方啊,自古就是出俊杰的。不管开展什么工作,都离不开优秀的人才,所以一旦现可用之才,就要不拘一格地取才、用才、惜才。当然了,一个好干部光有才还不行,必须德才兼备,才是真正的可用之才。所以考察人才这一关,是一定要把好的啊。”

    刘士林自知失言,老脸微红,一叠声道:“对对对!洪书记,您的教诲我一定终生牢记,那我就通知一下省电视台,尽快组织一次有影响力的交流?”

    洪承恩满意地点点头,不再说什么,挥手屏退秘书,就走出书房,背着手踱到母亲房前,房门虚掩着,他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洪老太坐在床上,正埋着头一针一线地钠鞋底,虽是年过七旬地老人,却耳聪目明,身子骨也健朗,除了腰腿时常有点不得力,基本上没什么大毛病。

    一听到脚步声,洪老太就头也不抬地道:“黄囡找到了?”

    洪承恩这时完全象换了个人,垂手立在她床前,恭顺地道:“儿子就是来给您说这事地。”

    洪老太霍然抬头,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带回来了吗?在哪

    洪承恩叹了口气,也坐到床沿上,苦笑道:“娘,您听我慢慢说,黄囡跑出去的当天,就被一家好心人收留了。唉!一家子都是菩萨心啊,天天好吃好喝地供着,把咱家黄囡当亲闺女似地养。说起来倒也怪了,黄囡可是从来不搭理外人的,偏就在这家住下了,还跟那家的少奶奶热络得跟什么似的。这不,才没养几天,那家人就死活都舍不得放黄囡回来了。娘,我就是来跟您讨个主意,您说我是不是该派人去,把那家人给办了?”

    老太太本来还听得挺高兴,可听到他最后一句,脸立刻沉了下来,不悦道:“儿啊,你现在官做大了,可不兴学那些戏文里地大白脸。动不动就抄家拿人的。娘不识字,可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人家好心收留咱家黄囡,没让它饿着冻着,这就是对咱家有恩啊,万万不能对人家用强啊。”

    洪承恩面现难色,握住老太太的手,苦着脸道:“娘,儿子这回是真没主意了。要是不用强,那家人一定是不肯放黄囡回来的,这事儿,总要有个了局吧。”

    洪老太笑了:“看你这官当的,就这点出息,要不这样吧,你明天派人送我去那家,我去跟那家的少奶奶说叨说叨,当人家的面道个谢。人心都是肉长的啊,只要黄囡过得好。不受委屈,在别家留些日子又咋啦?就当串个门呗。”

    洪承恩满面愧容,连声应是,道:“那好。娘,儿子明天就陪你去。”

    同一时刻,江东省副省长周豫家中。翁婿俩也在彻夜长谈。

    周豫和邱本初地父亲邱清远年纪相仿。今年五十七,生有一子一女,长子周文成目前在军界供职,小女周文珊就嫁给了邱本初,两家也可说是世交了。

    周豫是从小看着邱本初长大的,所以翁婿两人间也没什么虚文可讲。

    “爸,看来这回洪家是要迁怒于我了。今天一早我就听到风声了。说洪老头在省常委会上了话,说要在市里选拔优秀的年轻干部加强省残联的工作。居然还直接点了我的名,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邱本初忧心忡忡地问道。

    周豫微微一笑,点头道:“洪承恩在会上的确说过类似的话,不过没有直接点你的名,他的提法很委婉,借着明年开残运会地事儿找由头,说要让组织部在全省范围内遴选一下,看看有没有三十五岁以下的年轻干部,给省残联配个得力的副主席。呵呵!话说回来了,三十五岁以下的副局,本初你还是咱们江东头一份呢。”

    邱本初一听就急了,愤然起身,一拳重重砸在桌上,怒道:“好你个洪承恩,这是真要拿我们邱家开刀了。爸,您当时就没表态?”

    周豫冷笑道:“人家是一把手,我算老几啊?不过本初你放心,我看洪承恩只是放个口风出来敲山震虎,他是不敢真把事儿做得这么绝地。”

    随后,他轻轻叹了口气,凝目望着邱本初,目光有点复杂:“本初啊,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这件事的源头出在哪里,你就没有和周天星交换一下意见?”

    邱本初目光一闪,苦笑道:“我知道,洪承恩这回其实不是冲着我来的,是想让我出面给周天星施加压力。可是,爸,您还没看出来吗?这是一个解不开地死局啊。我能给天星施加什么压力?逼他把狗还给洪承恩?向他保证洪承恩今后不会对付他?如果单是狗地事也就算了,可洪健的事”

    周豫端起桌上的茶盏,却没有喝,凑到唇边又放了下来,重重捶了一下桌面,叹道:“我算是看出来了,本初,你和周天星的感情,就象当初我和你爸那样,这辈子是剪不断了。我理解,人嘛,总是感情动物。我现在只想问你一句,周天星有没有跟你交过底,他到底有什么背景?”

    邱本初逐渐恢复冷静,重坐回雕花红木椅上,喝了一大口茶,坦然道:“这事我从前就问过他,不过他好象有点难言之隐的样子,我就没多问。”

    接着他把身子向周豫凑了凑,几乎把嘴贴到他耳边,轻声道:“这小子上头肯定有人,而且在国安系统里身份不低,我亲眼看到过他的配枪和持枪证,有一回张家生得罪了他,立马就被国安关了十几天,上回江航的那件事,也是他替我出地力。还有,他身家过亿,连证监会都不敢查他。再有,平白无故地,就算他记性再好,如果没有高人指点,也没必要把马、列、毛、邓的书一气儿全都背下来啊。您说,这样地人,会不会是个假太子?”

    周豫脸色数变,耸然动容道:“这还了得!本初啊,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你可不能跟我打马虎眼啊。”

    邱本初不屑道:“爸,看您说的,我凭什么给他打马虎眼?千真万确,我可以对着邱家的祖宗牌位誓。”

    周豫沉默良久,终于用力点头,咬牙道:“本初,这件事你就别管了,他洪承恩要是逼人太甚,我周豫也不是吃素的。哼!我就不信了,他那个宝贝儿子刚捅出个天大的漏子,就真的没半点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