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兄弟情深生死相依尚书借

杨义堂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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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运河工地上的粮食都运往漠北,支援皇帝北征了。可是,由于战争,一切事情都乱了套,该给运河工地上调拨的粮食迟迟没有运来。工地上断炊了,饿死的人在一天天增加。

    周长带领着士兵和河工们在掩埋尸体,别说干活了,河工们连抬死人的力气也没有了。

    宋礼、周长急得团团转:“这可怎么办啊?到哪里去找粮食呢?”

    白英让河工们分别到附近村庄寻找树叶,采来吃。后来,附近的树叶全吃光了,周围也找不来吃的了。白英又让一部分河工去河滩坟地里刨茅草根,将野菜制成菜团子,大家都说好吃。

    一些河工连草根也挖不到了,为了填饱肚子,人们开始吃土,吃着吃着,人就死了。

    宋大牛哪里经历过这种饥饿的日子,他躺在窝棚里,哭喊着:“我饿,我饿啊!”李老大看到大牛的神态,像挖心一样难受,在吃饭的时候,他躲到一边,没有吃,等宋大牛吃完了菜团子,他又把自己的菜团子,送给了大牛。大牛抓过来就吃,吃了一半,才想起来问:“老大哥哥,你怎么不吃啊?”

    李老大强咽下一口唾沫,说道:“打饭的师傅是我们村的,认识我,多给了我一个。”

    一连几天。李老大都把自己分的菜团子让给了大牛吃。

    第一天,李老大饿得前心贴后心,快要崩溃了,第二天以后,他就已经没有了饥饿的感觉,只觉得心里热乎乎的,脑子里一片恍惚。这样过了三天,李老大在和宋大牛抬土筐的时候,老大眼冒金星,天旋地转,一下子栽倒在地!

    宋大牛跪下来,大声喊“老大哥哥,您怎么啦?”

    可是李老大已经不会应答了,宋大牛一摸鼻息,没有了一点气息,又摸摸胸口,也没有一点动静,李老大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走了!

    河工们一起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老大死了,他这是饿死的啊!”“看样子,他是几天都没吃东西了。”

    大牛问:“老大哥哥不是说,打饭的师傅是你们村的,能多给他一个吗?”

    一位河工说:“傻孩子,一口饭就是一条命,谁能给谁一个干粮啊?”

    宋大牛十分震撼,他哭喊着:“老大哥哥,您是把窝窝让给我吃,才饿死的啊,我该死,我怎么能吃你的干粮啊?你家里还有媳妇需要照顾,还有儿子没有找到,让我死吧,我死了,一身无牵挂!”

    宋大牛和河工们一起,给李老大盖好被子,用秫秸箔裹上,抬到河岸边,掩埋李老大。宋大牛跪在地上,亲手挖坑,双手磨得血肉模糊,也感觉不到疼了。

    宋礼、潘叔正、周长和白英坐在一起,商量如何解决粮食的问题。白英说:“眼下正是春荒时节,这周围村庄里的百姓都是小户人家,谁家都没有隔夜粮,要说有粮食的,就是兖州的鲁王宫。”

    宋礼叹了一口气:“可是,鲁王爷那人你们也都知道,一直就反对我们治河,向他家借粮,无异于与虎谋皮,难啊!”潘叔正看了看大家,自告奋勇地说:“白先生去不方便,鲁王正想抓他呢,宋大人去也不方便,太难为情了,还是我去吧,我在那里被关押过,那里的情况,我也熟悉。”

    周长说:“我去,惹毛我了,把他王宫一起砸了!”

    宋礼说:“周都督,现在不是和他打仗的时候,是我们有求于人家,还是惟献先去吧,我给他写一封求助信,你带上,万一他不借,我们也有个退路。”

    潘叔正告辞大家,骑着马,向兖州去了。可是,一直等到晚上,潘叔正才垂头丧气地回来。

    大家一起围了上来,宋礼着急地问道:“惟献老弟,怎么样?见到鲁王朱肇辉了吗?他怎么说啊?”

    潘叔正满眼含泪,说:“上山擒虎易,开口求人难,这个粮食,我们饿死也不借了!”

    周长说:“什么情况,您说啊!”潘叔正说:“一开始他怎么也不愿意借给我们,我反复祈求他,最后,他,他——”

    白英问:“他怎么样啊?他狗嘴里能吐什么象牙?”

    潘叔正说:“他要宋大人亲自去求他才行!”

    周长气愤地说:“奶奶的,不去!”

    白英苦笑一下:“对,不能去,那可是个一肚子坏水的人,宋大人到了那里,受了他的刁难,还不一定能借来粮食呢!我明天向附近村里家家户户去借粮食,没多有少,或许也能扛过去!”

    宋礼倒笑了,笑得那样爽朗:“哈哈,不是请我去吗?我就去,看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狗皮膏药!”

    潘叔正担心地问:“宋大人,行吗?可别吃了他的亏!”

    宋礼说:“我们吃什么亏啊?借来粮食,我们就赚了,借不来,我们再想办法,你们担心我的脸面,我的脸面多少钱一斤?我们放心大胆去!”

    第二天,潘叔正陪着宋礼来到鲁王宫,递上名帖,一名校官出来说:“今日正门不开,请你们从下人走的侧门里进来吧。”

    潘叔正一听恼了,说:“宋大人,你堂堂的工部尚书,怎么成了他的下人,这不是侮辱人吗?我们回去吧!”

    宋礼说:“我们不能回去,几十万河工还在眼巴巴地等着吃饭呢,岂能回去?可是,我们也不能从他侧门进去,我们必须有尊严,没有尊严,也办不成事情,我要治治他!”

    潘叔正一听,高兴地说:“大人,您有办法啦?”

    宋礼说:“你去告诉门口的校官,就说我来与他商量小汶河加宽的事,要征用鲁王宫的土地,看他怎么办?”

    潘叔正向校官一说,不一会儿,鲁王宫大门缓缓打开,鲁王朱肇辉恭恭敬敬地出来迎接,他握着宋礼的手,亲热地说:“宋大人来我们山东开河,辛苦了,本王应该到河上去慰问,不想竟耽搁下来,来来来,请到宫里说话。”

    宋礼说:“王爷客气了,本官夙夜在公,不敢离开太久,就在这里说吧。眼下,为了支援圣上北扫蒙元,河工们把粮食都献给了北伐大军,工地上已经断粮了,还望王爷能雪中送炭。”

    鲁王爷大手一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就是借给你们点儿粮食吗?好说,要多少,你们派车来拉吧!”

    宋礼拱手致谢:“我代表运河上三十万民工,感谢鲁王的大恩大德!”

    鲁王说:“先别说谢,等你们的粮食下来,要一斤不少地还给我才行。”

    宋礼说:“那是自然。”

    鲁王转过身去,一脸坏笑。

    可是,从鲁王宫借来的全是陈粮,还有老鼠屎、沙子,让人难以下咽,河工们纷纷来告状:“宋大人,您看看,这里面是什么东西?”“这是人吃的饭吗?”

    白英当着大家的面,端起一碗饭,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他说:“老少爷们,我们一定要吃,要活下去,当年我跟着爹娘从山西移民来山东,一路上什么吃的东西都没有,很多人都饿死在路上了,我和哥哥吃土,吃草根,吃身上的布条儿,才能活着来到这里!不吃东西怎么行啊!”河工们也跟着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户部拨付的粮食终于来了,军民们活了下来,每天报告的死人数量逐渐减少。

    工程继续向前推进。

    一场饥饿刚刚过去,春天快要结束的时候,一场莫名其妙的瘟疫再一次袭击了河滩上无助的人们!

    许多人开始胸闷,咳嗽,高烧不退,河工们倒下了很多。

    宋礼、周长、潘叔正、白英一起视察一个个工棚,河工兄弟们在痛苦地呻吟。宋大牛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爹爹,各位叔叔,我们那里的河工们都说‘是爹爹不祭河神,惹恼了河神大人,河神就给我们整蛊,接二连三地出幺蛾子’!”

    宋礼生气地说:“你这孩子,别信那些胡说八道,我干过礼部侍郎,陪着皇帝祭祀天地,祭祀尧舜禹、轩辕黄帝,都祭过,那都是千秋万代敬仰的神仙,你说祭河神,河神姓什名谁?怎么祭祀?孔子曰‘非其鬼而祭,谗也!’我们不能胡乱祭祀啊!”大牛说:“爹爹,您祭祀一场怎么啦?省得大家乱说!”

    宋礼呵斥道:“小孩子,你懂什么,好好干活!”

    大牛气得撇嘴,翻白眼。

    夜半时分,运河边阴风凄凄,磷火闪烁。

    白英一个人悄悄地起身,朝着运河,摆上一碗菜,用火链子打着火,点上香烛,又从袋子里掏出纸元宝,准备烧纸。

    潘叔正起来小解,看到白英神神秘秘的,不知道要干什么,也在后面跟着。潘叔正想看个明白,白先生是要祭拜什么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