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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要继续。”殷鉴不远,申时行只能这样回答。
“好!”张鲸十分满意地拍了拍手掌,又道:
“既然如此,那你便以内阁的名义拟道旨意下发至江陵,让邱橓等人继续查抄张家吧。
对了,就不用再拿来司礼监批红了,这点小事情,你身为大明朝的元辅,自己做决定就可以了。”
申时行闻言登时便瞪大了双眼!
让他以内阁的名义拟旨?还不用经过司礼监批红?
要知道,自成祖永乐皇帝创建内阁开始,凡是朝廷下发的旨意都必须经过皇帝朱批,哪怕皇帝本人并没有动笔,也必须得由司礼监批红过才行。
申时行很清楚,张鲸只是一个太监,显然没有做这种决断的权利,这明摆着就是皇帝在借张鲸的口对他强行下令!
可笑的是,他申时行怎么敢照做?真要照做了,到时候满朝文武不得全跳出来指责他是个罔顾祖宗礼法的乱臣贼子?
申时行算是看明白了,他的皇帝学生不仅不准备放过张居正,更是想将他这个现任的内阁首辅拉下水,让他像嘉靖朝的严嵩一样,成为皇帝的‘白手套’啊!
“张公公,这似乎并不符合我大明朝的祖制。”申时行义正词严道:
“我倒是无所谓,为了皇上,我申时行哪怕是被全天下人唾骂都无所谓,但内阁并不止我一个人,我不能连累了无辜的许大人啊!”
申时行看似为了不连累另一个阁臣许国,实则却是将许国给硬扯了进来。
张鲸闻言不由得微微眯眼,心想皇帝陛下的猜测果然不错,申时行果然还是舍不得抛下‘两头好’面具。
“申阁老言重啦。”张鲸又恢复了最开始的和蔼笑容,道:
“皇上早就已经下过了查抄张家的圣旨,如今只不过是让你以内阁的名义再追发一封旨意而已,哪就严重到既违了祖制,又被天下人唾骂的严重地步啦?
伱要是实在不放心,那旨意拟好后,便照例拿来司礼监批红吧,咱家亲手给你批红盖章,这样你总放心了吧?”
“张公公说笑了,我也是为了祖宗规矩,朝廷制度和许大人着想不是。”申时行笑着说道。
心下松口气的同时,申时行也开始为接下来做起了打算。
……
申时行离开乾清宫时,虽然没再见到他的皇帝陛下,可他却收到了皇帝派人赏赐给他的两样礼物。
其中一样礼物,便是朱翊钧亲手写下的那四个大字。
另一样礼物,则是一条用草绳串起,还活蹦乱跳着的鲤鱼。
申时行不是第一次收到朱翊钧赏赐的礼物了,在过去的几年时间里,他的这位皇帝学生时不时便会赏赐给他一些礼物。
有时候是几两银子,有时候是一些吃食,或是一支毛笔。
虽都不是什么贵重的物品,可这几乎每月都能收到皇帝赏赐的殊荣,却是别人花钱都求不来的。
在外人眼中,这是天大的殊荣。
可在申时行看来,这却像是一座座无形的大山一般,层层压下……
……
乾清宫。
申时行离开后,朱翊钧就出现了。
他再次回到龙案前,重新提起了他最心爱的毛笔,将曾经最引以为傲的书法尽情挥洒在宣纸上。
张鲸恭身在一旁道:“皇爷料事如神,申阁老所言果真与您猜测无二。”
“他可有问什么?”朱翊钧看似漫不经心问道。
张鲸回道:“回皇爷的话,奴婢按照您的吩咐,只给申阁老看了查抄张家所得的那几张单子,他看完后并没有问一句有关于张家人的事。”
朱翊钧停下了笔,诧异笑笑:“难道于慎行给他的信里没写?”
张鲸想了想,小心回道:“或许申阁老还没来得及看吧。”
“你觉得他看了吗?”朱翊钧看向张鲸,目光深邃探究。
张鲸急忙把头低下:“回皇爷的话,奴婢不知。”
“朕让你回答!”朱翊钧语气冷了下来。
张鲸被吓得浑身一哆嗦,赶忙跪下回道:“回皇爷,以奴婢的观察来看,申阁老应该没看。”
“那你觉得,张敬修儿子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申先生让人教的呢?”朱翊钧又问道。
皇帝接连的问话,让张鲸汗流浃背了,额头贴地的他紧张又忐忑回道:
“皇爷,请您恕奴婢斗胆猜测,奴婢以为,六岁娃娃张重辉说的那些大逆不道之言,应该就是申阁老派人去教的!”
张鲸其实并不想得罪申时行,但他要是还帮着申时行说话,以皇帝那多疑的性子,定会以为他想像冯保一样与内阁首辅沆瀣一气。
冯保的下场有多惨,张鲸比谁都清楚,虽然他的内心深处的确羡慕着曾经的冯保,但申时行不是张居正,现在的皇帝也不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十岁孩子了!
为了自己的狗命,他只能在皇帝面前表现得与内阁大臣势同水火。
“张鲸,你好大的胆子,不仅恶意揣测当今首辅,更是在挑拨朕与申先生之间的师生关系啊。”朱翊钧话虽如此怪罪,语气却是缓和了不少。
张鲸也听出来皇帝并没有真正生气,心下也是松了一大口气,嘴上忙卖力求饶道:“皇爷,奴婢该死,还请皇爷恕罪啊!”
“行了,起来吧,动不动就跪,不知道的还以为朕是个暴君呢。”
朱翊钧继续提笔写着字,心里却是在想着张家发生的那些怪事。
其实他并不认为背后搞鬼的人是申时行,因为他觉得申时行没那个胆子。
但若不是申时行在背后安排的话,那个叫张重辉的六岁孩子怎么可能做得出那些杀人又放火的事?
一个六岁娃娃能知道什么,摆明了就是有人在背后教他!
朱翊钧不相信一个六岁孩子会做出那些事情,他宁愿相信是申时行胆大包天了,要么就是有其他人!
总之,肯定有人在后面搞鬼!
受到宽恕的张鲸匆忙爬起身后,又是抹着眼泪拍马屁道:“皇爷最是仁慈了,能伺候您是奴婢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朱翊钧没有理会张鲸的拍马,而是冷声道:
“锦衣卫内混入了奸细,你身为东厂厂督罪责难逃,此事朕暂且先不追究你。
你去将查抄张家的所有消息散播出去,朕想看看明日早朝时,他们都会说些什么。”
“奴婢知错,奴婢这就去办。”张鲸急忙领命,虽然他不觉得自己有错,可这错若不是他的,那便只能是皇帝的了。
背锅而已,身为皇帝的狗,张鲸早就已经习惯了。
张鲸退下了,朱翊钧仍旧在写书法,只是写字并没有让他静下心来,反倒是令他的心绪更加暴躁不安。
朱翊钧很烦,字也越写越潦草,直到有宦官前来通报,他才肯停下毛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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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