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湛露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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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都想知道,这场拖延了三年的仗,到底会怎么收场?而我所好奇的是,那颗“坚硬”的“石头”到底是握在谁的手中?

    萦柔语录

    谢萦柔气呼呼地回到皇宫,一路上都在想下次怎么整萧离。

    居然敢当面说她穿的衣服不好看?关他屁事啊!这可是皇后亲自赏给她的,她就是喜欢绿色,就是喜欢!下次一定要打听好他什么时候入宫,然后她就一直穿绿衣服,在他眼前拚命晃,晃到他头晕恶心,跪地求饶!

    越想越开心,她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

    这一笑,将门外正要走进的一位公公吓了一跳。“谢姑娘,没事吧?”

    “嗄?没事。怎么,万岁叫我?”她认出这是朱允炆身边最贴身的陈公公,每次他一来,必然是朱允炆有事找她,但现在还不到学习的时候啊。

    陈公公知道她是主子身边的大红人,笑咪咪地堆着眉眼,卑躬屈膝的说:“是皇上那边来了贵客,万岁想请您过去见见。”

    “他的贵客我为什么要见?我又不会议论朝政时局。”她碎念着,却不敢不去。

    就这样来到干清宫,果然在宫里除了朱允炆之外,还有一个外人。

    那人原本坐在椅子上,听到外面的嫌诏,缓缓转过头来,谢萦柔的目光与那人一对视,马上觉得呼吸都会停止。

    她以前只在画中见过这么风流俊逸的翩翩公子,眉如远山秀,目似春水流,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却有着极为尊贵的气度和慑人的风采。

    她第一眼以为这是什么皇亲贵戚,但是看他一身天蓝色的长衣,完全是民间穿着,又不大像。

    朱允炆笑着为他们彼此介绍“这就是我刚才说的谢萦柔。萦柔,这位金城公子是本国响当当的人物,他曾走遍四海,会说很多国家的语言,我特意叫你来,可以和他切磋切磋。”

    “金城公子?”谢萦柔暗自吐了吐舌。今天自己和“金城”好像很有缘啊。

    而且看这个公子的相貌,和刚才那个金城燕很像,莫非“你是金城绝?”她直觉地问出口。

    那人微笑颔首,声音清澈怡人。“是的。”

    轻吸一口气,谢萦柔不动声色的看着眼前两人。

    皇后想见金城燕,却碍于金城绝而不敢私下召见,怎么偏偏朱允炆却在这里单独接见他?

    不知她的疑惑,朱允炆还在那边兴匆匆地介绍“萦柔,金城公子可是本朝的一位奇人,不但遍游四海,琴棋书画样样皆精,经商更是绝顶厉害,皇爷爷在的时候对他赞不绝口”

    朱元璋赞不绝口的人太多了吧?她不经意地扯扯嘴角。可是那些人到最后还不是一个一个都被杀掉了?

    金城绝的目光锐利,捕捉到她嘴角的弧度,于是轻笑着自嘲“先皇谬赞了,其实绝就是再厉害,也依然是万岁的一个子民。草民没有什么特别本事,无非是想让家里人吃饱穿暖而已。”

    “随便可以掏出二十两银票砸人的人,可不是普通的让家人吃饱穿暖而已。”谢萦柔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说:“我今天刚刚见到令妹。”

    金城绝微露诧色“哦?在哪里见到的?”

    她这才发现自己失言,这件事不该当着朱允炆的面说出来的,不管他为何召金城绝入宫,如果说出替皇后送信的事情,只怕会引得人家夫妻不和。

    于是她赶紧转移话题“哪里见的不重要,皇上说金城公子遍游四海,不知道有何为凭?”

    朱允炆一愣“这还要什么凭证?世人皆知”

    “以讹传讹,谣言偏多,万岁要用人,总要用个货真价实的吧?”

    听她明白的在怀疑自己,金城绝也不恼,只是笑着伸出自己的右手,问:“这个可以做凭证吗?”

    她低头一看,只见他的右手细长莹润,比女子的手还要光洁好看,在他右手食指上戴着一枚玻璃指环,这种东西在明朝极为罕见,可谓千金难求。

    但是她依然不信,只希望确实保护自己的救命恩人。“金城公子富可敌国,谁知道这玻璃是不是你自己花钱买来的?”

    金城绝眼中的诧异一闪而逝,脸上还是优雅地笑着,将那枚指环退了下来,递给她“原来姑娘连玻璃都认得?后面有字,不知道姑娘能不能看懂?”

    谢萦柔翻过来一看,只见戒指的内侧果然有几个小字,在玻璃上刻字是极难的工艺,她看了一会,才看出那些英文字是:金城无双,绝世风华。

    金城绝在旁边解释“这是一位南海友人赠与我的,他家中世代做玻璃工艺,掌握着不传外人的刻字绝技。”

    谢萦柔把指环还给他,这才点了点头。“金城公子果然是富可敌国,交游遍天下。”

    金城绝哈哈一笑“过奖了。”

    谢萦柔只觉得他眼神里透出的犀利让自己很不舒服,便笑嘻嘻地回头,痹篇他的目光,一派天真地问:“万岁,您叫我过来还有别的事情吗?”

    “金城公子是朕特意请来帮忙的,朕想请金城公子帮朕调动一批银子,送到边关去。”

    闻言,她诧异地看着他,好半天才低头说:“万岁,这种事情奴婢不懂,可以告退了吧?”

    “萦柔,朕是特意要告诉你这件事,因为有些话你知道朕不能随便对别人说,但是对你可以。”

    他的诚挚让她很咸动,但旁边的金城绝双眸之中却滑过一抹幽光。

    “万岁,您太抬举奴婢了,奴婢哪有那个本事”

    朱允炆挥挥手打断她“上次你和朕说,几百年后,我大明会亡于外藩之手,朕信你,但是却不知该如何不让大明在我手下亡掉。萦柔,如果四叔真的杀到应天府,杀了我,难道天下人就不会反他吗?”

    谢萦柔听了花容变色,连忙撇清“万岁,那只不过是玩笑话,是我胡乱编的故事,您怎么就当真了?别说什么死啊活啊的,让金城公子听了,会笑话您这个一国之君的。”

    得不到她的肯定回答,朱允炆也急了,越说越多“可是当年你刚入宫时就曾断言燕王会装疯造反,事实证明果然如你所说啊!”她尴尬地找个蹩脚的借口“奴婢那是胡乱猜的,燕王狡诈嘛”

    那时候做的事,她现在也很后悔啊!本来她是该静静看着历史照着天命走的,可是为了报答皇上与皇后的救命恩情,她仍旧毅然决然的选择待在终将灭亡的建文帝身边,希冀历史能够重写。

    只是她忘了该小心行事,锋头太健不仅不能帮上恩人的忙,反而更可能替他们惹来祸端。

    她心中感叹,朱允炆也太良善可欺了,这样重要的话怎么能随便说出口?还当着她这个小爆女和金城绝这个立场不明的外人面前。她偶一瞥眼间,见金城绝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心马上跳快了一拍,没来由的开始担心起来。

    朱允炆见她不断使眼色,终于醒悟过来,忙掩饰着转移话题“也是啊,金城公子不要见笑。那么刚才说的那件事”

    金城绝一躬身,又是那副悠然自得的德性。“万岁所说借银之事,当此国家干戈四起,叛臣作乱,草民身为万岁的子民,自当出一份力,也责无旁贷。

    “但有点麻烦的是,如今北部都在燕王管辖范围,而草民的大部分家产皆在其中,可以交给应天支配的,不过十几万两银子,如果应对几十万人的军队开销,远远不够。当然,如果万岁一道旨下,草民这就可以将这些银子命人车行舟运,即刻送到前线将士手中。”

    这番话看似冠冕堂皇,但谢萦柔听得出来这不过是推托之词。

    既然皇后说他富可敌国,金城绝就绝不可能只有这区区十几万两银子,难怪连朱元璋那样的老狐狸都请不动他,这个金城绝还真是精明,至于朱允炆这个心思单纯的人只怕斗不过吧?

    她忧心忡忡地看了眼朱允炆,果然见他皱紧眉头,不由得脱口接话。

    “既然金城公子说只有这十几万两银子,万岁就先和他借下吧,等将来把燕王的叛军剿灭,北方那些钱自然还是金城公子的,到时候万岁想借多少就借多少,如今是眼前救急,不要想以后。”

    她一边说,就感觉身侧金城绝的目光如刀剑一般盯在她身上,但她装没感觉,只是笑咪咪的又建议“万岁,您说金城公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您又向来喜欢这些,不如就把金城公子留在身边封个一官半职,在这应天府里时时陪您谈古论今,不是更好?”

    朱允炆还没有说话,金城绝便抢先开口“草民是闲云野鹤,不适宜伴驾,谢姑娘实在是太抬举在下了。我虽有意侍君,只是商贾身分低贱,万岁跟前的黄大人和方大人都不会容得下我,万岁如果爱才惜才,就请给草民一个自由身。”

    朱允炆的话还没有出口就被堵得死死的,只好讷讷地将后面的话缩了回去,一时也没什么话可说,便吩咐谢萦柔道:“萦柔,帮我送送金城公子吧。”

    “是。”

    两人走出殿门,她随口问:“是送您出了干清门就好,还是要一直送到西华门?”

    金城绝俯下身,眸光灿亮。“谢姑娘真是个奇人,没想到大明朝里竟然会有你这样博学睿智,心思敏捷的女孩子。”

    “公子说笑了,我算什么博学睿智啊?四书五经我一本都没念过,唐诗宋词我能背出来的也没有几首。”她悄悄退后一步,拉开与金城绝的距离。

    但金城绝却又逼近一步,低声说:“姑娘不必过谦。刚才姑娘先是逼得在下不得不交出银子充公,又想暗示万岁将我软禁在城中不能离开,这种心思,就是方孝孺那种饱学儒士都未必想得出来。是谁教你这样一副水晶般的玲珑心肠?”

    谢萦柔假惺惺的笑着再退。“我不过是万岁的奴才,当然要替万岁着想。”

    微垂眸,金城绝低沉的声音似是透着抹赞赏的笑意。“那,依你来看,这山河最终会是谁的?”

    这低沉却有力的一问让谢萦柔更加警惕起来“这可不是我这种小人物能随口胡说的,万一被锦衣卫的人知道”

    “万岁刚才曾经和我说过,姑娘似乎有未卜先知、博古通今的本事。”打断她的话,金城绝紧紧盯着她的眼“我虽然向来不信道衍和尚那种搬弄口舌、掐算成败的巫人术士,但是今天一见,谢姑娘的确有过人之处,所以请对我说句实话,燕王和万岁,谁会得天下?”

    挺直了背脊,她往前站一步,义正词严的喝斥“金城公子这句话问得太过分了吧?第一,我不可能知道结果;第二,这种话我就算知道也绝对不能说;第三,您问这种话,是不是有居心叵测之嫌?”

    盯了她好一阵,金城绝忽然冒出一句“马皇后和万岁对你如此疼爱,你就没想过要报答他们吗?”

    她瞇起眼。“什么意思?”

    “万一战火四起,北军杀入宫中,万岁和皇后如何自保?你若能未卜先知,总该帮他们一把吧?我也是好意想帮忙,以你一人之力,只怕能做的实在有限,而我,却能帮你做到许多你想象不到的事情。”

    咬着嘴唇,看了眼他深邃漂亮的双眸,她冷着脸问:“这样的话,你也和燕王说过一遍吗?”

    只见金城绝骤然挺直了脊背,那一瞬间,谢萦柔以为在他眼中看到了杀气,但是他却一低头,从手上褪下那枚玻璃指环,塞到她手中“如果有急事要我帮忙,就带着它到城西的金城阁来找我,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

    谢萦柔一怔,抬眼看他“为什么?”

    他启唇一笑,虽是男子,这一笑竟然风华绝代。

    只此一笑,没有半句解释,却让谢萦柔的心弦“嗡”的一声,惶惑了。

    这话之后,便是长长的沉默,攥着那枚玻璃指环,她将金城绝一直送到西华门口。

    “送到这里就好,还望日后姑娘能在万岁面前为在下美言几句。”止住脚步,金城绝抱拳一揖。

    看着他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笑颜,谢萦柔捉摸不到他的心思,只能冷静的回嘴“以你的本事之大,还需要我为你美言吗?公子不是说过,也许我将来会要指望公子做些什么,所以现在说拜托的话,未免太早。”

    金城绝耸了耸肩,正要离开,迎面正好遇到匆匆而来的萧离。

    “萧大人,今天第一天给万岁上课,来得好准时啊。”

    一见到他,谢萦柔立即武装起自己,从牙缝里迸出这句话,又想起自己身上还穿着刚才的绿衣,便幸灾乐祸的仰头扠腰,完全就是想气死他。“可惜我一回宫就被万岁叫去训话,没来得及换衣服,如果我这身绿色又碍着萧大人的眼,还要请您多包涵。”说完,还朝他扮了个鬼脸,才得意的笑着走了。

    萧离的目光在那抹纤绿上停留了好一阵,表情有些挫败和无可奈何,可这时,耳畔却传来微带嘲讽的笑声。

    “你是怎么得罪这个丫头的?听她说话,好像和你有八辈子的仇?”

    他不动声色的将目光收回,停在金城绝身上,只说了两个字。“如何?”

    金城绝低声一笑,像是相当习惯他的寡言。

    “如我所料,万岁想和我借钱,我的钱岂是那么好借的?只是没想到差点折在这丫头身上。这丫头到底是什么来历?不仅认得玻璃,还会南海人的语言。”

    萧离沉声说:“内宫纪录上说,她家在北方一个靠海的小县城,后来跟随嫂子到应天,卖身入宫。”

    “可靠吗?”他蹙眉“如果只是这么一个小地方的人,说话不该有那样的见识。而且我听她的口音应是南方人,不是北方人,你要小心她摸出你的底细。”

    沉默一瞬,萧离抬眼看他“燕王有什么消息?”

    金城绝灿然一笑,绝美的脸上却有着一闪而过的嘲讽。

    “他连战皆胜,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这个时候我才不会去讨好他,让他尽痹篇心去吧。告诉你一个做人的道理,当对方得意的时候,你要疏远他,当他失意的时候你再接近,只有这样做,这个人才会一辈子都和你亲近。”

    萧离哼了一声“我没有你的鬼心思,燕王都说斗不过你的心眼儿,难怪你都快三十的人了还没有讨到老婆。”

    闻言,金城绝哈哈笑了起来。

    “依我的条件,什么样的女人不是手到擒来?只是娶老婆是件大事,不是我看上眼的,绝不会让她冠上我高贵的金城姓氏。萧离,不要说我,你这块木头什么时候才能解风情呢?我看我家燕子每天变着花样的穿衣打扮,就是想引起你的注意,难道你真的不懂她的心?”

    “我一天到晚忙于公务,哪顾得上多看她一眼。”撇开头,他淡淡的把话说死。

    金城绝回头遥望,那翠绿身影已经消失在宫门一角,他似笑非笑的盯着萧离,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试探。

    “我记得你以前是最喜欢绿色的,嫩绿的柳枝配上和煦的春风,是你一生都想安度其中的景色。你说你顾不得看我家燕子,却对那丫头说讨厌她穿绿色,这,该不会是在欲擒故纵?”

    萧离斜觑他一眼,不再言语,转身离去,可心里,却已起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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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允炆跟着萧离练了半个时辰的拳法就已大汗淋漓,累得不行,看出他再也坚持不了多久,萧离主动停了下来。“万岁,今日就练到此吧。”

    “也好,让朕休息休息,明天再练。没想到练武如此累。”朱允炆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旁边立即有宫女捧来绢帕及脸盆。

    这时候皇后笑着亲自端了个托盘走过来“万岁,是该歇歇了,我看着都觉得累。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练武呢?”

    朱允炆向她身后看了眼,没回答,只是问:“萦柔那丫头又跑到哪里去了?”

    只见皇后的笑容凝固了一瞬,又笑答“我让她去厨房催催银耳莲子汤,马上就来。”

    喘了会儿气,朱允炆突然转向萧离“你说金城绝这个人怎么样?朕听过很多和他有关的传闻,不乏离奇古怪的事情,不过今天一见这个人,又觉得他没有朕想的那么坏。”

    萧离简短地回答“人不可貌相。”

    “你是说朕也不该全然相信他是吗?”朱允炆轻叹“我刚才读到他写的一句词清麈雨润,染点点春泥,行幽径,穿花影,郁郁新翠,停不住,瘦骨轻盈,何其美啊,写得出这样文字的人,怎么会有那么多心思去面对商场倾轧,和人勾心斗角?朕真的不明白。”

    忽然间,萧离瞥见远处绿光一闪,登时想起金城绝的话,不由自主的蹙起眉。

    只见谢萦柔穿着一袭墨绿色长裙,捧着一个白玉汤盅,笑咪咪地走过来“娘娘,厨房那些人真偷懒,我到那里的时候汤还没有做好,这才迟了些。”

    朱允炆一看到她,原本消沉的面容又亮了起来,接过她手中的汤盅,责怪道:“这么热的天,这么热的汤,好歹你也该放个托盘再拿过来啊。”

    她大剌剌地摆手。“我的皮厚,这点热度不算什么,以前在家的时候.我都喜欢喝滚开的水。”

    皇后走过来,不经意似的挡开了两人的距离,柔声说:“万岁,外面风大,还是回屋休息吧。”

    朱允炆有点不耐地挥挥手“这么热的天,有风也不怕。”

    “还是回去的好,否则得了热伤风会更麻烦。”谢萦柔看见皇后瞬间黯下的表情,想也不想的就推着朱允炆回到内殿去。

    只见他无可奈何地笑道:“萦柔,你真是朕的严师,让朕拿你没办法啊。”他朝皇后苦笑一下,却没注意到她的神色较之刚才深沉了许多。

    好不容把朱允炆推入内殿,谢萦柔又走回身看着萧离“萧大人,练了这么半天的拳脚,居然还脸不红气不喘的,大人果然功力深厚,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夜行八百、日行千里、飞檐走壁、月黑杀人、风高放火”

    她故意在他眼前甩着墨绿色的袖子,好像讲得有多开心,存心想碍他的眼,却见他的手臂一伸。

    “拿着。”

    定睛细看,竟然是个小葯瓶似的东西。“这是什么?干么给我?”

    “这是止血葯,下次你若再流鼻血,我未必会在你身边。”将葯瓶丢给她,萧离依然面无表情。

    捧着葯瓶,谢萦柔呆呆地看着他,心里突然暖暖的。

    可恶,这人是怎么搞的,惹怒她以后又来笨拙的讨好,叫她要怎么贯彻讨厌他这件事?

    “怎么了?”被她直勾勾的盯着,萧离不明所以,却有些不自在的转移目光。

    发觉自己的失神,谢萦柔有些羞窘,只好假装凶巴巴“想用这点不值钱的葯来打发我啊?我可不会忘了你还欠我十两银子。”

    忽然,另一件东西又出现在她眼前,竟然是一锭亮闪闪白花花的银子。

    这下谢萦柔又愣了,接着像想起什么似的,胸口又堵了起来。“又是你那个红颜知己的银子吧?我说了不拿她的钱。”

    “与她无关。”

    “那”

    他将那锭银子塞到她手上,正色说:“我卖了几石米,凑了些钱。”

    她一惊。“你把米卖了?那你平日岂不是要饿肚子?”看他依然事不关己的冷面样,她忍不住气起来。这个人怎么会傻成这样?!

    “傻瓜傻瓜!你们明朝的官本来俸禄就少,你居然还这么大方,你以为你是金城绝啊?”

    萧离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等她念完后才简单地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我、我又没说要你马上就还!”

    本来觉得金城燕替他还钱的姿态很刺眼,可现在他自己卖米来还了,又让她很气,怎么会这样?

    想不出个所以然,谢萦柔干脆不想了,直接顺从心意的将那锭银子塞回到他手上,很严肃地说:“我不要你还我银子了,我要你欠着,等我需要的时候,自会上门要债,到时候你只要不会赖账不还就好,所以现在,我绝对不收!”

    萧离起先有点困惑,不解她的脸色怎么比天气还要善变,一会儿嘻嘻哈哈,一会儿冷嘲热讽,一会儿又恼羞成怒,但看她写满认真的大眼,又像突然懂了什么,微微点了点头便收起银子,薄唇甚至还微微勾起几不可察的弧度。

    她是在气他不顾自己吧?

    这么想,心头就生起许久不曾有过的欢快。

    “萦柔,娘娘叫你进去。”这时殿里走出一个年长的宫女呼唤。

    “哦。”谢萦柔走出几步,又忽然跑回来,压低声音问:“你和金城绝兄妹很熟是吧?”

    挑起眉,萧离心中的欢快立逝,取而代之的是重新筑起的冷漠。他只是看着她,没有回话。

    谢萦柔很郑重、缓慢地问:“你该不会也是燕王的人吧?”在他说出口前,她都会抱着微薄的希望。

    虽然他老是在惹她生气,可是她并没有,也不想把他当敌人看待。

    瞬间的沉寂之后,是无声的沉默。

    等不到答案,她很是失落,抬起头望见他黑冷的双瞳,心更是冷了一半。

    “我不管你到底是不是燕王的人,但万岁于我有恩,我一定会竭尽所能保万岁平安。希望你能做个有良心的人,也给自己留一步退路。”

    丢下这句话后,她再不看他的眼,飞快跑进内殿。

    瞇起黑眸,萧离的心第一次产生迷惘。

    他向来对周围的人和事不感兴趣,这个世道在他眼中没有是非,只有生存和死亡,但是最近这两天,艳丽的绿却忽然让他不得不注意它的主人。

    金城绝问他是不是欲擒故纵?也许是,也许不是,但是她的每句话,不知为何他都会很认真地放在心上。

    他,是不是燕王的人?毋需回答,以她的聪慧,肯定已经猜到答案。

    但他不怕她说出去,一来他没有承认,她也不可能握有证据,二来他有种说不出的笃定,笃定她无论怎样在他面前装狠,都不过是故意吓唬他的,全无半点威胁力。

    她不会害他的。他有这种感觉,所以无惧,但这份信心又是来自何处呢?

    他不是金城绝,没有那副七窍玲珑,一想就通的鬼心思,有的只是对燕王至死不变的忠诚,和那颗大概已经死绝仁爱之情的石头心。

    只是这些,那个丫头是不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