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山中逢难

阿闲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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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绵绵阴雨,仍在不停的下着,参天巨树,遮去头顶天光,令得山谷中甚为幽暗。手机看小说M。bgq8。cc 才是最佳选择!风絮儿避过满山满谷的死尸,强压着狂跳的心脏,磕磕绊绊地往前疾奔。

    麻痹的双腿,渐渐有了些气力,呼吸却渐显粗重。风絮儿张了嘴,大口大口的喘息,却是不敢多停。她必须在天黑前奔出谷去,否则,在这荒谷中,她不知会遇得何种可怕物事。

    陶家送亲队伍上百人,到得现在,除了福伯的尸体,她不曾见得任何人。“陶诤,小姐——!”不甘的哭喊,嘶哑的声音伴着泥沙的滑落声,令这山谷越发阴森。风絮儿挥手拭泪,惊恐的眸子四下扫望,而放眼处,除了满谷的死尸,便是马车的碎片。

    脚下骤然一绊,风絮儿踉跄奔得几步,还未站稳,偏又踩得一块虚空大石,身子一歪,便向一侧泥浆中扑去。手臂撞上大石,一直抱于怀中的食盒脱手摔入泥浆。“啊!”一声疼呼未了,风絮儿惊呼,“食盒!”顾不及疼痛,连爬得两步,将食盒抢起。

    “吁!还好!”于肮脏的布帕外轻擦,风絮儿轻轻松得一口气。逃出山谷之前,这可是她唯一的食物。环臂抱了,欲待站起,使力处,却觉身下绵软。“死尸?”一念闪过,风絮儿惊跳而起,逃出数步。回头望时,果见泥石之中,躺着一具男子尸体,下半边身子,浸于泥浆之中。

    一手抚胸,强压狂跳的心脏,风絮儿忙忙躬身作揖,“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你切莫怪我!”小心翼翼的绕过,却在越过男子的一霎那顿住。“此人,似是面熟?”自语出口,风絮儿吓得一跳,难道,竟又是陶府家人?回过头,向那死尸望去,触目所及,是男子头上的一顶白玉顶冠,却是公子打扮。

    不是陶府家人!风絮儿轻轻松得口气,却是掩不去心中奇异。不是陶府中人,她风絮儿又识得何人?为何竟觉面熟?紧紧咬了下唇,壮得壮胆子,向那死尸移得一步,脚尖向后,做出随时逃走的准备,探头向他脸上观瞧。

    雨丝冲刷下,将男子脸上泥污冲去,露出苍白面颊。浓黑剑眉之下,双眸紧闭,长睫低垂,俊美容颜,了无生气。“是他!”风絮儿一声惊呼,但觉双腿一软,向后坐倒。

    三个月前,年后一个清晨,黄龙溪镇。风絮儿自“林记”百年卤味店买得包卤味,一行吃,一行逛了出来。

    方穿出巷子,便见一匹黑色骏马向她直撞而来。风絮儿惊慌之下,一跤坐倒,手中油纸包裹的卤味脱手飞出。

    少年公子急急下马,带着满脸歉疚,一迭连声的赔礼,俊美面颊上的无害笑容竟令她无法发怒。在她怔忡之时,他却一眼瞥见随从拣起的油纸包。“这是何物?”伸了头,向纸包内瞅去,卤味散发的香味,令他不禁伸手,于油纸包中取得一只鸭头,嗅得一嗅,放入口中。“嗯,好吃!”少年公子闭了目,细细品尝美味,整个动作流畅自然,竟似本该如此。

    “小妹妹,这卤味卖与我罢,我急着赶路!”受得随从催促,他一手取过油纸包,跃上黑马,扬长而去。

    “喂!”风絮儿方喊得一声儿,手中便为随从塞入一大锭银子,“小妹妹,对不住,再买得一包罢!”话声方落,随从亦上马疾驰而去。片刻间,她手中的大包卤味,变成了一大锭的银子。

    *

    “是他!”风絮儿轻语,他便是三个月前,抢了她卤味的少年公子。可是,他为何便死于此处?眼前,又再出现他温和歉然的笑容,一股酸涩自胸口蔓延,化做珠泪,滴滴洒落。

    “可惜,我顾不了你!”抬手拭去泪珠,风絮儿自语,咬得咬唇,慢慢起身,退得几步便欲离去。目光离开少年最后一瞬,整个人僵住,他的手,似是动得一下?风絮儿心中一跳,揉得揉眼,凝神再看,果是见那少年的手指慢慢弯曲,似是要抓住什么。

    “他还活着!”风絮儿大喜,急急扑上,于他身上疾推,“喂,醒醒,喂——!”

    少年公子眉端微蹙,却是并不醒来。风絮儿轻轻咬唇,抬头看得看天色,心中越发忧急。抛下食盒,双手拉了少年肩头衣衫,奋力拖拽。只她年幼力弱,却是纹丝不动。

    “你……你醒醒啊!”风絮儿无法,只连声喊着,“你这般躺于这里,会死的!”瞧着仍无知觉的少年,风絮儿一时束手无策。若此时离去,他必死无疑,可,又如何带得他走?

    四下张望,但见前方树木间,落着一些马车的碎片。风絮儿大喜,忙奔将过去,拾得两片,又四下搜寻,觅得些绳索。“若是这般也动不得,絮儿却无法救你!”口中自语,将木板奋力塞入少年身下,绳索却于少年两腋穿过,背了身,奋力疾拉。使力之下,木板滑动,少年身子竟是慢慢自泥浆中拖出。

    天已全黑,雨却停了。风絮儿双肩挂着绳索,奋力拖拉而行。少年的身子,被绳索牢牢捆绑于木板之上,肚子上,却是绑着风絮儿视为性命的食盒。风絮儿凭着天光,慢慢向前挪动。她不敢停,她不知道,这山谷中,有何可怕物事?她只盼行得一步是一步,早一些挨出山谷。

    湿冷的衣衫帖于身上,夜风抚来,风絮儿一阵阵发抖。回过头,望向木板上寂然不动的少年,“你倒是安逸!”轻声咕哝,心中却是暗忧。抛下绳索,舒缓一下酸麻的肩背,返身回来,于少年鼻下轻探。

    微弱的呼息,时断时续,却是令得风絮儿一阵心安。“还好!”轻轻吁得口气,直起身来。虽是疲累不堪,虽是无法交得一语,至少,此时并非她一人!

    拭去额上汗珠,俯身拾起地下绳索,抬头望向前方的一刻,却见得两点亮光,在前方闪烁。“有人?”风絮儿的呼吸顿然一停,一抹狂喜,掠过心头,“有人吗?救人啊!快救人啊!”纵声高呼,抛下绳索,向灯火处奔去。

    *

    身子侧翻,肩背腰腿,尽皆酸疼。风絮儿疑惑的睁眼,长睫眨得一眨,脑中一念浮现,不由一惊坐起。“糟了!”一跃下床,顾不得双腿的绵软,急急向对面榻边奔去。

    竹榻之上,昨夜所救的少年静静平躺,竟似不曾动过。风絮儿心中一慌,一手于他臂上轻推,唤道,“喂!”着手处,竟是烧的烫手。“喂!醒醒!”风絮儿越发慌乱,于他手臂连推得数下,却见他仍是一动不动。

    风絮儿心中忧急,顿足自怨道,“都怪我,本该好生看着他,不知如何却睡了去!”转身于门后取得一只面盆,出屋寻了温水、布帕,于他额头、颈项、手掌擦拭。

    门声响动,一位年逾六旬的老妇人推门入来,见得这般情形,探手于少年额头一试,只连连摇头,“絮儿!”一手将她手中布帕夺了,说道,“这般高烧,你只擦得手脸何用?快将他衣衫解了,身上擦擦才是!”

    “身上……”风絮儿低语,一张小脸涨的通红,却是咬唇不语,昨夜的尴尬蓦然袭上心头。

    昨夜,二人为这山居老夫妇所救,风絮儿恐多唇舌,只说少年是自己哥哥。老夫妇见二人衣衫透湿,沾满泥浆,自寻了衣衫出来,与二人替换。风絮儿倒也罢了,只那少年昏迷不醒,自换不得。老夫妇只说亲兄妹,讲究不得许多,催她将少年衣衫快快除了,又助她将他身子擦拭干净,方换得衣衫。

    脸颊,滚滚的热将起来。昨夜灯光下,少年修长匀称的身体与眼前闪现。昨夜他满身泥污,又忧心他身上有伤,也倒罢了,如今,这明晃晃的青天白日……

    “愣着做什么?”老妇人伸手疾推,“快将他衣衫解了,这般烧法,仔细烧坏了脑子!”一行说着,一行试得试水,念道,“这水不够热,我再兑得些来!”转了身,出门去了。

    风絮儿强压心头羞涩,只将少年衣带解了,却是不敢掀去衣襟,更莫说去碰他裤子。老妇入门瞧见,摇头咕哝道,“你等这般大户人家孩子,偏生许多规矩,自个儿亲哥哥,也有如许多顾忌!”将风絮儿挤开,自将那少年裤子脱去。拧了布帕出来,交与风絮儿道,“多擦得几回,方降得温!擦过了,与他盖了被子,莫要着凉!”一双饱经世故的老眼,向风絮儿上下瞅得几眼,摇得摇头,退将出去。

    风絮儿捧了布帕,一颗心,只扑扑直跳。侧了身,蹭至榻边,却又哪里敢看?只急急与那少年身上胡乱抹得几把,拉了被掷上,方轻轻松得口气。

    于一旁木凳坐了,风絮儿时时探手试少年额头,却依然热的烫手。思及老妇所言,又自坐立难安,只思,须得多擦得几回,莫要果真烧坏脑子。

    拧了布帕,风絮儿强忍羞涩,怯怯的探手被中,于那少年身上、腋下擦得几回。向棉被瞅得片刻,却是无胆去碰他腰胯之下,只去将被角掀了,擦得擦腿脚,牢牢将被子与他盖了。

    折腾得一日一夜,少年身上的烧终是退了。风絮儿深恐他醒了,那般一 丝 不 挂的出来,又不敢唤得老妇,只闭了眼,与他将裤子套了,衣襟拉上。

    风絮儿虽是年幼,但因得前些时陶凝亲事,对男女之事,已是混沌初开。只这一番折腾,已是羞的面颊通红,但盼得少年醒了,离了这山谷,各寻路途。

    至得第三日,少年终是醒了。只微微侧首,喉间发出声轻吟,便迷蒙张眸,于屋内茫然四顾,最后定定落于满脸惊喜的风絮儿身上。

    风絮儿忧得三日,见他醒来,不禁大呼小叫,嚷道,“你总算醒了,谢天谢地,昨日只当你活不转来!”拉了少年道,“你且坐起试试,身上可有暗伤?”

    少年点得点头,慢慢撑身坐起,未及下榻,便觉一阵天旋地转,忙闭目歇得一歇,方缓缓睁开。

    风絮儿紧紧盯着他,急急追问,“怎样?怎样?可行得路?要不下来走走?”

    少年微微咬唇,却是不动。自后倚了墙,向风絮儿注视良久,方迟疑问道,“你……是谁?”暗哑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

    “我?”风絮儿一怔,指了自个儿鼻子问道,“你不识得我?”心底,顿然一片失落。且莫说这三日来衣不解带的服侍,便是前几次的相遇,自己在他心里,亦不该这般不着痕迹罢?

    未及风絮儿回神,便闻那少年又嗫嚅开口,“我……又是谁?”涩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惶,带着一丝茫然。

    “你……你说什么?”风絮儿脑中一阵轰鸣,双眸骤然大睁,“你……你不知……自个儿是谁?”

    少年轻轻摇头,眸中闪出一抹困惑,似是凝神思索。骤然间,脑中一阵利痛,如中锥刺,“啊——!”少年一声大叫,双手抱头,痛苦辗转,冷汗自额前迸出,“我……想不起,头……头好疼!”

    风絮儿吓得一跳,忙上前将他扶了,急道,“你且莫想,或……或者一会儿便好!”口中虽是宽慰,心底却是一片急乱。他记不得他是谁,难不成,果是烧坏了脑子?

    风絮儿暗暗咬牙,心底一片歉疚。只因得自己害羞,竟是不曾与他多擦得几次身子……心中胡思,眸中已有珠泪盈出。跪上榻去,环臂揽了少年双肩柔声宽慰,“你……你莫慌,终是想得起的!”

    少年咬牙强抑痛楚,一时间,屋内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风絮儿束手无策,只抱了他臂膀,空言安抚。隔得良久,少年喘息渐平,缓缓抬头,无助的眸子,向风絮儿凝注,“你……识得我?”眸中,闪出些许期待,和……恐慌。

    “嗯!”风絮儿急急点头,“我识得你,我自是识得你,你……你莫怕!”一手于少年发间轻揉,一如这如许多年来,待少爷陶诤一般。

    少年心绪渐平,长吁得口气,抬了头,望了风絮儿慢慢问道,“我……是谁?”眼前女孩,似曾相识,或者,她果是识得自己。

    “谁?”风絮儿微怔,一时竟是无法应答。

    他是谁?

    第一次相遇,他鲜衣骏马,满面笑容,却抢了她的大包卤味扬长而去,并不曾留下名姓。第二次,大约是一个月前,亦是这般雨后。风絮儿正自陶家门首,与几个丫头小子磕瓜子闲聊,便见三骑快马自前掠过,至得街对面的“叶氏”绸缎庄门首停了。少年公子衣摆上沾满泥泞,怒气冲冲下马,大步往店里去。隔得片刻,换得身崭新衣衫,又自笑眯眯的出来。

    “七爷!”店中伙计将洗刷干净的黑马牵了来,笑着交与他手上,问道,“这年下,家里可好?回头给六爷带个好儿罢!”

    “还好!”少年点头,于那伙计头上拍得一掌,笑道,“你便只识得六爷!”将马缰接了,自带了随从离去。

    “是他?”风絮儿低语,两个月前,抢了她卤味的公子。此刻,他身上穿的,是叶家绸缎庄那件锦蓝丝袍,少爷陶诤曾惦记得许多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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