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判词

谢非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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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璃到了凤藻宫,贾元春忙迎出来见礼。

    甄璃见她身上披着常服,头上云鬓松挽,知道她还要梳妆,就道:“你忙你的。太妃休息了,我和北静王妃她们又没什么话说,就想着到你这躲一会。”

    贾元春笑道:“那也没什么招待的。”

    她拉着甄璃进了内室炕上坐下,又唤小宫女上了茶和点心。

    甄璃道:“还用什么招待。你这几天费心想着我,我是想过来谢你的。你要是再招呼我,就又变成我打扰你了。”

    甄璃病了这几天,贾元春每日都派宫人来探问,又送了许多珍贵的药品。甄璃知道她要忙回去省亲的事,又要伺候太后,这种时候还能想着她,可见情谊。

    贾元春笑了笑,道:“可有什么打扰的。你来陪我说会话,我高兴还来不及。”

    她仍在镜台前坐下,抱琴重新为她梳妆。甄璃坐着打量一下她屋内陈设,倒不见旖旎香艳。

    她这间屋子是个三开间,疏朗开阔,中以黄梨木雕隔断。北边是一小间琴室,琴桌上供着张焦尾琴。

    外头当地放着一张大案,上面满满堆着字帖,各式砚台,笔海里插着一大把笔。案台左侧放着个青瓷大花瓶,里面却是插着各种画轴。

    东边榻桌上摆了个棋盘,上面仍是残局未收。

    甄璃看了一圈笑道:“姐姐真是琴棋书画,无一不会。”

    贾元春道:“我进宫时为太后身边女史,常需伺候笔墨,因此养成了习惯,不想让妹妹见笑了。”

    甄璃摆着手道:“我可不敢笑,我什么都不会。”

    贾元春道:“妹妹谦虚了。你家大姑娘的琴我是听过的,妹妹的画我也是见过的。”

    甄璃这才想起她还有个表姐甄琉,是甄老夫人的长子现任卫国侯甄旻的长女,嫁给了都察院左都御史王家。因新年里王家有事,初二那天就没有回甄府。

    她想原来甄家老大也擅琴。

    贾家四姐妹是按琴棋书画来排的,难道甄家姐妹也按琴棋书画来?但是自己不会下棋啊。而且上次意外画了幅画后,现在甄璃好像被公认成了擅画?

    那么原来擅画的应该是甄璎吗?她不记得说甄璎会画画。而且甄璎还是个小姑娘,感觉懵懂未开,不像有什么擅长的东西。

    还有甄瑶擅书法吗?

    也不记得了。

    她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一时也说不上来,嘴上只好含糊地道:“不敢比姐姐家各位姐妹琴棋书画各有所长。”

    贾元春有些稀罕地问:“你见过我那几个妹妹了?”

    甄璃道:“初四贵府派了几个媳妇过来看我——我倒是也忘了谢了。因闲聊听她们说起几位妹妹,都是百里挑一的。”

    贾元春笑道:“哪有什么好,不过还算不俗罢了。”她嘴上这么说,笑容里却有几分身为长姐的骄傲和欣慰。

    甄璃看了不禁有些感慨。

    贾府这时候的繁华,已经全靠贾元春撑着了。

    家中男儿自贾赦、家政一辈往下算,竟然无一个可用之才。只靠这么一个女子在宫中的地位为整个家族续命。所以贾元春一死,贾家也就很快完蛋了。

    甄璃看着眼前言笑晏晏地贾元春,一时有些难以接受她最后的死亡命运。

    一定要是死亡的结局吗?

    能改变吗?自己能帮她吗?

    高鹗的续书说贾元春是暴卒,但也有红学家认为她是怀孕后死于政治斗争。

    那又是什么样的政治斗争?

    喜荣华正好,恨无常又到。眼睁睁,把万事全抛。荡悠悠,把芳魂消耗。望家乡,路

    远山高。故向爹娘梦里相寻告:儿命已入黄泉,天伦呵,须要退步抽身早!

    这是贾元春的曲子,自那日梦到太虚幻境后,甄璃已莫名的都能背了下来。但是这曲子,也没有很明确的指出贾元春的危机在哪。

    为什么是“望家乡,路远山高”?难道她不是死在宫里?

    贾元春见她突然陷入沉默,有些疑惑地问:“妹妹怎么了?”

    甄璃“啊”了一声,回过神来,勉强一笑,掩饰地道:“听姐姐说起诸位妹妹,忽然有些想我们家三姑娘。她随父离京,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见。”

    如果提醒贾元春避开政治斗争能有用吗?

    但是如何提醒呢?

    红楼梦中对这些写得特别隐晦,即使她现在已经能想起书中的情节,却也意识不到问题到底在哪。

    贾元春听她说甄瑶离京,也有些唏嘘,道:“我也是十数年未见家中姐妹了。只偶尔从家中书信,略知一些她们的境况……”

    甄璃只好宽慰道:“今夜就好见了。”

    贾元春低头微微一笑,道:“是。”

    这时凤藻宫的执事太监赵贵进来,请示贾元春晚上赏礼的单子。

    贾元春看了看,道:“这是按例赏的吗?”

    赵贵道:“是。不过娘娘要是再添些,也使得。周贵妃和吴贵妃那,都添加了好些。”

    贾元春沉吟片刻,道:“不必了,按例即可。”

    赵贵应了声“是”,便要下去安排。刚到门口,贾元春喊住他,又想了一想,道:“前日太后赏了我一串枷楠念珠,这个给老太太添上。”

    赵贵记下,这才退了出去。

    甄璃见她这样谨慎,忽然意识到贾元春未必不清楚自己的处境。正是知道自己责任重大,知道自己步履维艰,所以才想着一心侍奉太后,远离后宫争宠,以期保住自己的地位,保住贾家。

    这样的贾元春。

    才二十四岁,就将整个家族的命运挑在肩上的贾元春。

    如果,如果自己一时回不去,难道就看着她死吗?

    总该有法子能救她吧?

    太虚幻境里的那女子说“一切都托付姐姐了”……难道自己真的能救她们?

    如果自己真的能救她们,又该从哪里入手?

    贾元春穿戴整齐,外头报秦昭容和孙彩嫔来了。

    这两位都是住在凤藻宫里的,因晚上要随侍贾元春回府,便过来商量一些行止的事。

    贾元春与两人说话,甄璃看着她发怔。

    书中贾元春此次省亲,除了极写大观园的繁盛外,她点的那四出戏,据说也是有伏笔作用的。其中《豪宴》伏贾家之败、《乞巧》伏元妃之死、《仙缘》伏甄宝玉送玉、《离魂》伏黛玉死。

    《乞巧》是《长生殿》里唐明皇和杨贵妃七月七日长生殿密誓要“世世生生,共为夫妇,永不相离”的戏,这个和元妃之死又有什么关系?

    而且贾元春看着也不是太得皇帝欢心。不过因进宫得早,又有太后喜欢,才封了贵妃,和三千宠爱在一身的杨贵妃没有半点相似之处啊。

    她思来想去不能明白,贾元春偶一抬头,看她对着自己发怔,微微有些不解。又见她进宫大半日妆面略有些浮,便道:“你也过来收拾一下,只是都是我用的。”

    甄璃回过神来,起身走到贾元春身边,笑道:“姐姐用的还不好么。”

    贾元春就拉着她坐下,道:“你不嫌弃就好。”

    又唤抱琴服侍她净了面重新上妆。

    甄璃从镜中看着贾元春,心道,一定要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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