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真相

锦瑟疏寒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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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阿玛语气中的宠溺似曾相识,那是属于我孩童时代每每陪在皇阿玛时的特别优待。不等我反应,皇阿玛伸手扶住我的双臂示意我起身,继而说道:“满蒙联姻,那是老祖宗的规矩。朕承认在权力面前对你的坚持有所动摇,朕曾经总想寻个最稳妥的时机册封你。其实,这些年朕经常会想是否没有当年的一念之差,就不用忍受再一次心爱之人彻底与朕离别之苦。朕还记得你拿着朕送你的东珠簪子抵在你的颈上以死相逼……”

    我可以隐约感觉到我已经快接近了真相,那个沉睡在皇阿玛心底中的挚爱。但是理智清醒的提醒着自己,皇阿玛定不愿他人知晓这个秘密,我唯恐知道的太多会惹来祸患只能勉强开口阻止皇阿玛继续说下去。“皇阿玛,夜深了,澜儿给您送斗篷来了。”虽是皇阿玛素来疼爱我,可是今非昔比我已不能同儿时那般对皇阿玛撒娇放肆以博得皇阿玛更多的宠信。我不敢猜测皇阿玛会是怎样的神情,也不敢抬头注视,现下最为妥帖的做法就是恭敬的跪下,将手中的斗篷举高递到皇阿玛面前。头顶上并未盘旋起任何声响,寒冬的地上哪怕只是跪了一炷香的时辰,膝间已是被带着彻骨疼痛的寒意钻进每个骨缝间,高举着斗篷的双手也随着体内肆意流串的寒意开始颤抖起来。

    当我正在盘算在自己还能坚持多久的时候,那个期盼许久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起来吧。”

    我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伶俐的将斗篷立刻围在皇阿玛的身上,低头站在一侧不敢多言一个字。

    “朕有些乏了。你也回去吧。”皇阿玛的声音中明显透着不悦,沉着脸吩咐道。

    我虽是不明皇阿玛因何缘由将我认作她人,可我倘若真是默默的走出了这个院子估摸着恐也是在皇阿玛心里消失了所有的宠爱。我急忙跪下表明心迹,澄清道:“儿臣同皇阿玛一样怀念起在翠云馆中承欢膝下的欢乐时光故而旧地重游。儿臣只是给皇阿玛送来斗篷避寒并未逗留。更深露重,还望皇阿玛保重龙体。儿臣告退。”

    皇阿玛伸手扶我起来,脸色如常,依然是挂着慈爱的笑容,只是那句赞扬却无力揣测其中深刻的意味。因为皇阿玛最后同我说道:“你总是知道在最恰当的时候选择识时务、知进退、善其身。澜儿,慧极必伤啊。”

    我目送皇阿玛在一干奴才侍卫的簇拥下逐渐远去,可是我却不由自主的扬起一抹无可奈何的笑容。皇阿玛,澜儿知晓慧极必伤的道理,可您是否也深陷情深不寿中?

    乾清宫内的喧嚣已是散尽,院子里只还剩些侍卫和守夜的奴才,估摸着大抵是过了亥时。大殿门前那抹长身玉立的身影在月光朦胧的笼罩下显得格外的迷幻。

    我快步上前,他见我归来也是迎了过来。

    胤禟将我因方才出去匆忙未及时围上的斗篷披在我的身上,像对待珍宝一样小心翼翼的为我系上带子后才握起我的双手,随即眉心微蹙,不悦的嗔怪起来,“怎么出去不围上斗篷?若是再染上寒疾该如何是好?”说罢,捧起我的双手到他面前轻轻的呵气来温暖我手上的冰凉。

    这样的胤禟让我感到既心疼又愧疚,我不敢哭出来,只能勉力维持着泪水含在眼眶中任由其模糊了视线。

    我温暖的掌心紧紧的包裹住我的双手,抬眸看到我眼中的氤氲,那抹宠溺立刻浮现在眼里,“傻丫头,等你不辛苦。”

    爱新觉罗·胤禟,我的丈夫凭借着他与生俱来的睿智以及长达十一年婚姻为我们缔造的默契,他只是看我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可以瞬息读懂我内心的情绪。他所展现的体贴只能加剧我的心中的愧疚,像一把利剑紧紧插在我的胸口上,我心痛无以复加。

    我不想哭,我希望可以同样回报给我丈夫坚强。可是,我的眼泪终究还是抵不住胤禟温柔的催化,我心疼的说道:“我可以自己回府的。不要所有的责任都由你来承担,我不像你认为的那么弱不禁风。天这么凉,怎么不懂得仔细着自己的身子。”

    胤禟嘴边漾起温柔的笑意,故作感叹的说道:“我的澜儿长大了。”他长臂一舒将我拥在胸前,在我耳边轻声道:“可是,给你最安稳的保护是我的责任,也是我一辈子心甘情愿的束缚。”

    在府里的日子因为有着胤禟的陪伴总是令人感到快乐之余又格外珍惜这相守的美好时光。我的病并没有因为除夕夜在翠云馆受寒而加重,胤禟虽是不愿但终是随了我愿,上元节后我再次踏上去往别苑的路程。

    随着不断累积阅读经卷上的内容以及在别苑中没有俗世烦扰使我内心得到前所未有的安宁与镇定。这样心如止水的清修不得不让我对皇阿奶的安排折服,她老人家凭着坚韧的品质以及淡然的性格在这充斥着阴谋与纷扰的紫禁城度过了长达五十八年的岁月,然皇阿奶的用心良苦在我抄写经卷的第三年才可以深切的体会到。

    九月三十日,皇太子胤礽再次被废黜,再一次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崇高地位跌落,幽禁于咸安宫内。

    十一月皇阿玛谒陵,我无法体会甚至只是猜测皇阿玛的心情。皇阿玛曾对我讲述他是赋予了这个太子多少希冀,多少次念及赫舍里皇后时终是不忍对这个唯一的嫡子有一丝责罚。可是经过康熙四十七年的一废之后,皇阿玛对于太子的行径有着切鈇之疑,太子对皇阿玛的一举一动也是草木皆兵。他们之间充斥着权力最忌讳的质疑故而这样废黜的悲剧只能再次登上史册。

    康熙五十三年六月十五日,我历经上千次太阳与月亮交替终是带着我抄写完整的经书再次回到我阔别已久的贝子府。其实,这些年我的身体并不好,一年中要有近半年的时间我都是在劳疾缠身中度过。因我总是病着,睿儿不知道哭过多少次,不管她是怎样央求我,我都不准她将我反复传召御医的事情回禀给胤禟。

    我知道胤禟他们因胤礽被废之事恐是在朝中的动作越来越大故而我并不愿增加他的负担再为我分神。

    我的归来并没有让睿儿宣扬,也无心让府中的侍妾再来请安行礼。

    胤禟对我毫无征兆的回府的举动惊讶得跌了手中的顶戴。

    我淡然的笑着为他拾起顶戴,亲自伺候他的沐浴更衣。

    我虽然是每年过节会回府住上些时日,但是我们毕竟分别了将近五年的时间。我为胤禟拆解着发辫,黑发间隐藏的银丝又是比从前零星几根要多了些。我不敢哭出来,生怕胤禟会因我的哭泣而感到难过。我只能无助的轻捋着他的长发反复在心中祈求着老天爷施给我丈夫岁月通过身体发肤展现的痕迹可以缓下步伐,他才三十一岁,刚过而立之年,不该过早有着岁月沧桑的体现。

    我带着历经五载时光才能完整抄写完的经书向宁寿宫走去。我还记得当时皇阿奶曾说,抄完之日便是你回府之时。昨日既已回府今日自当是带着自己抄写的经书向皇阿奶复命。

    刚踏入宁寿宫宫门一个桃粉色旗装的倩影匆匆与我擦肩而过,心下不免感叹到又不知是哪位小格格入了皇阿奶的眼可以自由出入这宁寿宫。

    门口的奴才见我来了,自是伶俐的去禀。我蓦然回首望着院子里的木槿正是绽放的最绚丽的时候,微风扫过垂柳左右摇曳,衬托出这院子主人的淡雅与宁静。

    那奴才引着我进了内殿才悄然退下。

    我带着睿儿将抄写的经书呈在皇阿奶面前,立刻跪了下来,俯首道:“澜儿给皇阿奶请安,皇阿奶吉祥。”

    “起来吧。”皇阿奶那抹慈爱的声音在我面前响起。见我起身,伸手拉过我坐在自己的身侧。眼中的疼爱之色亦如我儿时来给皇阿奶请安时如出一辙。“瘦了些,不过人看起来还算精神。哀家相信你此番应是收获颇丰。”

    我嘴角扬起一抹合宜无可挑刺的笑容,恭敬地回禀,“回皇阿奶,澜儿此行收获甚多。《般若经》博大精深,澜儿愚钝只能修得凤毛麟角却也总算心思澄明。”

    皇阿奶满意的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以示安抚,“虽然哀家知道这几年老九还是念着你,对她人不免冷落了些。可是,哀家也明白你肯去别苑静心抄写经书已是尽力,你做得很好。”

    我含笑,不敢轻易应下皇阿奶的褒奖。

    秦嬷嬷是皇阿奶跟前最伶俐的老嬷嬷,见皇阿奶显然对我已是恢复了往日的慈祥,上前两步请示道:“皇太后,可是召了小格格回来同九福晋一起用膳?”

    我不由自主的握紧双拳来掩盖我内心真实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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