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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痛哭
六月，大雨滂沱，尘埃落定
痛哭是最深切的抒情
六月的暗夜里，有人痛定思痛
泪流满面
怀抱破碎的梦
痛哭，给六月倾听
暗夜里传来的嘤嘤之声
犹如乱箭
穿过冷冷的心
犹如蓄谋已久的雪崩
十八年来在劫难逃的命
在六月，痛哭成一场大病
十八年
仿佛度过了一生
2003。06。20
七月屈服
天空上的一滴水
落在我的头顶
可知道，天空上猛然漏下的
一滴水
轻易地把我砸伤
天空上的一滴水
想来是那么遥远
却轻易地熄灭了一片曙光
这个七月
因一滴水而变得黑暗
直到今天我才发觉自己的脆弱
一代人的脆弱
直到今天
一滴水落在我的头顶
让我承受了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我才对着天空
吝啬地落下两颗泪珠
天空上的那滴水
和我的眼泪竟如此相似
2003。07。05
八月恍惚
八月，我坐在高高的草堆上面
给每一位过路人讲故事
一遍又一遍
都是我的身世
一根会说话的木头在跟人们讲故事
没有结局，只有开始
一根木头因为同情而有了人性
甚至有了名字
一根人形的木头在慢慢腐蚀
在喃喃低语中腐蚀
过路人，请抬起脚
继续走你的路
我在复述一件与你无关的伤心事
遇见我，就当遇见了疯子
一个不懂得希望和绝望的疯子
在高高的草堆上面
晒太阳
晒潮湿的身子
2003。08。05
九月上路
在九月，选一个好日子
带好行李和宿命
就此出发
到该去的地方去
到没有去过的地方去
隐藏好秘密携带的病痛和苦酒
千万不要让人发现
抓一把阳光涂在脸上
这样就可以轻松地强颜欢笑
做个幽默的小丑
小丑，小丑，走到月亮下面喝闷酒
喝着喝着就把自己
喝到了月亮上面
就让我偷偷地，偷偷地喝下这杯苦酒吧
就让我隐去所有的光芒
周围一片黑暗
可我是多么急切地想知道
何时何地自己会再次清醒
2003。09。20
十月倾诉
我的嘴巴对着十月
吐出一肚子苦水
在十月，我想开花
想把内心的血和美向这个世界呈现
我和我的朋友们 都死在那里
轰轰烈烈却做不了英雄
我们都死了 怀抱一半的青春
做了自己的烈士
还有另外一半
围在墓碑旁边 长成青草
这是唯一的纪念
一岁一枯荣 装点生者的梦
这些过往是我的前世
和今生只隔了十月 并不遥远
我深深地忏悔着
前世我忘记了开花
今生便不得结果
我深深地忏悔着
祈祷在明年春天得到重生
2003。10。15
十一月迷途
都十一月了，冬天就要到了
我放弃了守望
像个孩子一样，提起破碎的灯笼
孤独地离开
天说黑就黑了，路在脚下消失
旺盛的鬼火映着我的脸，却无法点亮
我的灯笼
我依然像个孩子一样，小心翼翼地
哭着，哭着
生怕委屈不能变成泪水
我就这样暴露在黑暗中，承受着
黑铁一般的未来
风又来了，风又来了
把灯笼吹破
山盟海誓飞出去，在世间跌得粉碎
左等一年是沧海，右等一年是桑田
再等一年就是黄泉
等等等等
等到麦田变作悬崖
干脆我就跳下
2003。11。20
十二月冷酷
我想拒绝这个冬天
拒绝这张冻僵的脸，以及它所散发的冷
我想在月光下面赤身裸体地躺下
让时光穿透我的身体
我的身体曾经是水
现在是冰
是风花雪月下面暗藏的秘密
你看，那波纹无法舒展
都凝固在额头了
还要让我做一个哑巴
不许透露自己的美丽
我在喧哗的人群里沉默地走
走到寂寞的街头，才承认自己有罪
这样的惩罚，是对的
就这样忏悔吧
对着一把火，认真地忏悔吧
等到适合流泪的温度
人们就潮水般从眼睛里涌出
多的是曾经萍水相逢的你
而更多的，是我自己
2003。12。20
一月埋伏
终于可以挥手告别
冬天总是太漫长，像一个无眠的夜
使我一再混乱
终于可以挥手告别
我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行李
急急地赶往春天
到南方去，到美丽的南方去
我天真地以为，逃过冬天
也许春天就来了
这样我就有希望把双脚埋在泥土中
从此就扎根在故乡
可我必须行走
为什么我必须行走呢？埋伏在枝头
的忧伤，开花了
终于开花了
而我还来不及在故乡绽放
2004。01。20
二月甘露
从海边赶来的人们，目睹一场葬礼
死的人是我
看热闹的是你们
仪葬队从圆形广场经过，黑色帘幕
和一群乌鸦
掠过你们空洞的双眼
还有这二月的雨水
我前世流过的泪
一滴一滴飘下
而我在这场雨后就行将重生
那曾经的我呢？真的死了吗？
你们可真正看见
那么从此，我还是一个孩子，一个孩子
我笑出声来，你们听啊
那声音是多么天真
2004。02。20
三月复苏
时间慢下来，一点一点慢下来
像泉水一样淌过的三月
开满了花。一朵，又一朵，有水流的声音
我终于梦到了蝴蝶，在三月
扑着翅膀，说他就是我，就是一个孩子
在这个三月，我终于可以脱茧而出
穿过梧桐和木棉，落在那朵最美丽的花上面
我哼唱着，一种神秘的感动，流出眼眶
这个世界为什么会在顷刻间改变？此刻
我是多么安静，多么美丽
那些梦境，多么美丽
那些爱情，多么美丽
2004。03。15
四月回顾
最终的起点，是黄昏的长亭接短亭
水中的倒影好像你我奔波的宿命
我们奔跑着。眼角闪过荒芜的年华
从此，就沉默寡言了
你指着月光，那一墙破碎的月光，装饰着流浪的路程
而我们的身影从来都是这么凄凉
走过流水，还是流水
我猜我们一定都曾有过停止的念头
干脆沉入水底，安心做一颗柔软顺从的石头
可我们还是徘徊在岸上，我们
还是想看清楚流水的模样
我们终究还是有话要说。沉默了太久
自言自语，成了最后的倾诉
我们在岸边坐了下来，痛苦艰难忍受
许久之后，我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你听，你听
你听那流水的声音
像不像当年我们内心的秘密
2004。04。20
五月劫数
五月，打水的人，提着竹篮，走向河水中央
然后就有一场风花雪月的故事，带着悲凉的
背景音乐，在他的身上发生
他画地为牢。提起笔，给自己写下墓志铭
写完最后一笔，十指荒芜，就像那些野草
一夜之间，突然全枯了
他说五月，就是这么一个自作多情的月份
就是这么一场空。所有痴情已经葬送
他要把自己亲手溺死在这河水里。而河水漫过的岁月
总要比从手里漫过的多。他翻开掌心
除了衰老的纹理，其他的，依然空空如也
那反复摇摆的竹篮，打上的水有两滴
一滴给干涸的左眼
一滴给空洞的右眼
2004。05。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