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又依依

淡月桃夭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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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一夜春雨,绿了柳枝,红了桃花,冲洗出我心底日渐浓厚的矛盾和忧伤。

    就要毕业了,两年时间,犹如白驹过隙。蓦然惊觉,竟已到了离别的驿站。是因为太过充实而忘记了时光的转换?还是因为太过纯粹,竟不知今夕何夕?

    记得第一天来重师报名时,天空飘着雨。招生办公室那位三十来岁的女老师一下就吸引了我的眼睛:偏分的短发,素色的套装,端庄干练中,散发着一种独物的温柔优雅。面对众多的专业,我无所适从。她热情地招呼我坐下,问道:

    “你喜欢文科还是理科?”

    “文科!”

    “文科比如中文系,有新闻、文秘、汉语言文学你对哪方面比较感兴趣呢?”

    “这——好象都有些感兴趣。”我不知怎样选择。

    她笑着问起我的情况,甜美而亲切。

    以前在公司,一直从事文秘工作。尽管工作出色,但是因为没有大专文凭,无论升职还是加薪,都比别人差些底气。最初应聘一个大型外资企业,因其聘用的文职人员都要求大专以上学历,我便只能以应聘促销人员的身份进入公司。虽然勤奋努力在一周后调任物资部文秘,但如果不是刚好有空缺,我又怎么能那么快调职呢!而在百事可乐公司上班的日子,更让我明白了学无止境。当看到漂亮的女经理以一口流利的英语与客户交谈;看到年轻的同事们拿出一个个独到的策划和创意;看到新员工做出的一份份业绩我深深感到了工作的压力。作为一个女孩子,漂亮的外表固然是上天的恩赐,在许多时候体现出优势,但这只是最浅层面的美,犹如一朵娇弱的樱花,禁不起岁月的拍打。能让人在百媚千红中气质独到、魅力永恒的,唯有智慧和才学,它们才是根植一生的财富。走在深圳繁华的街头,看人们忙碌而疲惫的表情,我踌躇又犹豫。我明白,一个人的所学,就如罐中的可乐,一点点倒出有减无增,最后终将成空。但想到许多人羡慕的眼神,我不知道自己“风,应往哪个方向吹”!“有时候,人必须学会放弃!不能放弃就不能有新的收获!”有个声音在风中低语。我四下寻觅,只有棕榈树狭长的叶片醮着月光轻晃。我看到自己脱下套裙,扎两个辫子重回校园青春逼人的模样。

    “你就选新闻专业吧!”她的声音拉回我的思绪。

    针对我的情况,她建议我最完整充分地利用这两年的读书时间:同时完成专科和本科学业。

    “虽然会加倍辛苦,但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只要你有兴趣,有毅力,一定没问题!”她似乎比我自己还有信心。

    雨停了。

    中文系墙上“重师教授风采栏”她在其中笑着,目光一如此时的真诚与详和。我的心里,有一种温润缓缓流过。照片下,写着她的名字:邓阿宁。

    二

    最初的教室6111,一间破旧的平房。全班一百多人,煮饺子般济济一堂。斯是陋室,然而因为有张育仁、莫怀戚、黄良等知名作家、教授给我们“传道授业解惑”颇让人有“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之感。特别是不易掌握的美学课,黄良老师运用形象的比喻,化抽象为具象,让我们在认识美、懂得美的同时,更学会以一颗包容的心去待人处事,去发现和创造美。

    每周一至周五,我学习新闻专科的课程,周六和周日读汉语言文学本科班。中午是校园最安静的时刻,而我们的宿舍中却热闹非凡。人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是一间宿舍八个人,又是八个年轻的女孩子。正叽叽喳喳进,值班教师的脚步声在廊上传来——喧闹顿止。侧耳听得脚步渐远,沸腾又起。或唱着走调的流行歌曲,或讨论时事政治花边八卦还可以抢过别人手中正绵绵情话的听筒,一人去说上几句。快乐,就如同知了的歌唱般,简单而满溢。相对而言,本科班的同学就成熟多了,或是因为上了班的缘故吧?最投缘的是苏班长,她是影像工程系的老师。每天给学生上课,还要相夫教子做家务,而成绩总是名列前茅。和她聊天,从文学、哲学、艺术、到社会、生活、人生竟是相见恨晚。她的博学多才和虚怀若谷,让我钦佩不已。还有专科班的润梅,我们常在一起看书、画画、写毛笔字共同的兴趣和爱好,让我们形影不离,以致连张育仁老师有一次还把我们当成两姐妹了呢!我想,只有在校园绿荫如画的洁净中,才会有着那样推心置腹的真情吧!游走在人生不同的风景中,孤独时蓦然回首,有那样情同姐妹,彼此欣赏的朋友正在灯火阑珊处看着你走,是多么让人放心和无畏的事!

    这学期,我们回到中文系古老的木楼上课。清晨经过班主任的办公室,匆忙中却每每瞥见她早已工作多时的身影,便再也不敢睡懒觉了。我不怕别人的训斥,却承担不了她信任期待的目光。天凉时,她罗嗦着“不要‘只顾同度不要温度’!”路上偶遇时,她唠叨“不要总是玩,功课要抓紧!”有一段时间,我情绪特别不稳定,她不厌其烦地找我谈心,给我鼓励和支持,带我走出低谷,还介绍我入党。往事难忘不能忘,那个像外婆像姐姐像朋友一样的班主任,那个既和蔼严厉又细心善良的班主任,是我自考生涯里最温暖的回忆。

    想到曾向她抱怨自考生和统招生的一些差别,比如校牌的不同颜色,上课教室的区分,图书借阅的限制就连打开水,统招生是凭票免费,而我们却要三角钱一瓶,且常常是七八十度,有时甚至连温水也没有。然而,当这一切即将成为过去式时,所有的不满都化作了深深的依恋。走出校园,又要回到熙熙攘攘的社会之中,所有的天真和单纯只能象鸟儿归林一样,收起翅膀栖于心灵深处。我不知道,多年以后,会不会有“往日青青今在否”的无奈的感伤?

    穿过山茶斗艳的小径,走出开满粉色玉兰的树林,生机勃勃的小叶榕在池塘边自由地摇摆着丝丝长长的根须。看着它们依依不舍的样子,我含泪微笑。

    写于2002年7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