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五章 雨夜血战

遥远之矢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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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娘的,这辽阳城中兵马,不过仅有七八万人,不到自已兵力的一半,且无论是斗志还是勇气,皆不足与自已的手下相提并论,怎么可以因为惧怕付出牺牲而不趁机拿下这辽阳重镇呢。

    为将者,慈不掌兵,安可因为爱惜手下性命,而耽误战机乎?

    这些千里迢迢跟随自已到来的士兵,说到底,不过尽是一些赌桌上的筹码,该全部押上就得全部押上,为了取胜,为了尽快打垮敌军,拿他们的性命与鲜血来献祭,实在是太过正常之事。

    两军相争,除了取生,其实根本就没什么公理可讲。

    “传俺军令,全军继攻上攻,若天降大雨,着枪盾战阵继续攻城!若有退者,定斩不饶!”

    “得令!”

    “再传俺令,若天色已黑,亦要继续进攻,断不可给城中敌兵喘息之机,一定要不惜代价,彻底消灭他们!”

    “得令!”

    唐军军令既下,进攻愈发急切,密集如爆豆一般的打铳声,一直持续到大雨滂沱而下之时。

    电闪雷鸣,狂风暴雨,整个辽阳城仿佛是被突然浸泡在汹涌汪洋上的一条船,正在惊涛骇浪中剧烈挣扎,上下颠簸。

    而在这漫天大雨之中,唐军有如汹涌的洪水一般,不停地向辽阳城中涌来。

    守在街道与堑壕中的清军,惊恐地看到,顶着大雨迎面而来的唐军,那些铳兵早已撤走,最前面的是一长排精铁大盾,摆成密不透风的一道盾阵,排成一条十分整齐而肃杀的直线。大盾上那两排粗大锋利的尖刺,有如死神的指尖,森然欲搏人焉。

    而在每面大盾后面,都有一名枪兵已做好准备荷枪而立,那4米精钢长枪的三棱血槽枪头,正搁在大盾上方正中,闪着清凛的寒光,有如一条条蓄势待攻的毒龙。而在每名枪兵后面,还在预备枪兵,正肃立其后,一脸跃跃欲试。

    至于两边空隙处,则更有身着厚重钢制盔甲,手持虎枪、虎刀,厚背军镰、长柄挑刀等重型武器,全身上下皆被钢铁包裹,仅仅只露出两只眼睛,有如机甲怪兽一般武装到牙齿的唐军重甲步兵。他们牢牢守住两端,那股久历战阵的凛凛杀气,有如择机噬人的猛虎,仿佛正等着他们出堑壕迎战之际,便他们一把撕成碎片。

    瓢泼大雨中,蜂涌而上的唐军里的枪盾战阵,已迅速地与犹然死据在壕沟中的敌军交上了手。

    漫天大雨下,从堑壕外面攻来的唐军军,还未来得及在湿滑的泥地上站稳,就立即出手攻击,一柄柄寒光闪烁的精钢长枪,呼啸而出,狠狠攻向对面的清军。

    ”噗噗噗……“

    长枪刺入人体的沉闷噗噗声,立即响起一片。

    至少三百多名率先迎战的清军,或是脸部,或是颈部,或是胸口,立被锋利沉重的枪头扎得通透,堑壕中,清军濒死的惨叫声,登时响起一片。

    与此同时,守在枪盾战阵两边的唐军横行队员,也立刻开始出击了。机甲怪兽一般的他们,发出可怕的啸叫声,有如一只只发狂的野兽,迅速冲入清军阵中,毫不留情地大砍大杀。

    刀枪相击的叮当声,长枪入肉的噗噗声,骨头被砍断或砸断的卟卟声,士卒濒死或重伤的惨叫声,立刻响起一片。

    堑壕里的鲜血迅速堆积溢漫,涓涓而流,被雨水冲刷成一条恐怖的血河。这段长度不过二里多的圆弧状堑壕,立即成了血肉搏杀的人间地狱。

    唐清两军拼死搏杀,杀声震天,互相发泄着最原始的仇恨与凶残,每个人都知道,现在的境况,真的是两鼠搏于穴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随着时间推移,这样短兵相接的厮杀战斗,开始往越来越残酷血腥的方向发展。

    刀光枪影,血肉横飞,唐清双方,都不断地有交战士卒,惨叫哀嚎着倒下。令人惊奇的是,相比极有纪律与组织,又是处于攻势的唐军,主守一方的清军死伤人数,差不多是唐军的三倍以上。

    跌倒在血泊中敌我双方尚未死透的伤员,尚在泥泞的雨地上蠕蠕而动,后面的人已是急不可耐地冲将上去,一只又一只穿着军靴的脚,把他们死死踩在脚下,直到踩成一张薄薄的人皮。

    毫无理性凶狠原始的厮杀,极其残酷毫不留情的战斗,整个堑壕之处,就是阿鼻地狱,就是修罗战场。地面上渐渐涌出一条可怖的血河,汇合着漫天雨水,变越来越粗大,触目可悚的殷红,竟然渐渐地没过脚踝,又滑又腻,让人心惊魂断。

    泥泞湿滑的血泊地里,阵状乱哄哄的清军,变得更加难以站稳,不少人打着杀着,就一个踉跄,脚下一滑,就栽倒在地上。这时,一柄锋利的长枪,就会有如死神手中的夺命锁链一般,闪着寒光呼啸而至,快速而准确地扎穿他的心脏。

    更可悲的一点,则是如果倒地清军没能立即站起,就会亦与那些伤员一样,被后面疯狂拥至的清军,给野蛮残忍地活活踩踏至死。

    唐清双方士兵,在堑壕中拼死搏杀,任由死神疯狂收割生命,而双方的主帅,却皆是目无表情。冷冷地用千里镜,透过大雨注视着一切。

    慈不掌兵,冷血与凶狠,无情与铁血,是每个合格将领的必备素质。这些搏命厮杀的士兵,其实根本不能算是人,他们不过只是一张张换取最终胜利的筹码,该推上赌桌时,就要毫不犹豫地使出去。

    战场上的士兵,乃是世间最卑贱的生物,也是最短命的物种,他们命贱如草,轻如鸿毛,仿佛根本就不值一提。每个忘我搏杀的士兵,在这修罗场中的生存时间,皆仅能以分秒来计算。而他们在血腥残酷的战场上,拼死搏杀,不断消耗最宝贵的性命,其唯一价值,只是为了已方能最终获胜。

    虚幻的胜利,永恒的死亡。

    一将功成万骨枯!

    当然,战到现在,相比唐军的战损,清军的损失远超其上。见到自家军兵,象玩死尸堆叠游戏一般,在唐军那森寒可怖的大盾前,不断地越叠越高,远处督阵观战的郑亲王济尔哈朗,表面平静,内心却是有如刀绞一般疼痛。

    数万名士兵填了进去,在这狭窄的街道堑壕中的血肉搏杀,近一个时辰过去了,而想象中的获胜,想象中的唐军崩溃逃跑,却依然遥遥无期。

    相反地,唐军的枪盾战阵,加上两边有如机甲怪兽般的唐军重甲横行步兵配合,简直有如一架残酷而精密的杀人机器。这架全力开动的可怕机器,是如此迅速而高效地收割着,那些苍蝇一般冲过来的清军性命。硕托目测得出,两军战损比例,基本都保持四换一,甚至五换一的可怕程度。

    要知道,清军虽然人数尚多,却也是着实难以承受这样近乎无止境的快速消耗,更何况这样的消耗,似乎根本看不到尽头。

    而自已纵然再担忧,又有什么意义呢。

    现在的自已,只能赌一把了。

    上得牌桌,安可随意抽身而退。现在的济尔哈朗,也只能赌自已的军队,能坚持到唐军崩溃了。为了这个目标,哪怕付出再惨痛再沉重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只是,看现在的胶着战况,自已这一方,真的能坚持到这一刻吗?

    济尔哈朗心下完全没有底。

    撼山易,撼唐军难哪!

    其实,济尔哈朗不知道,此时此刻,正在远处观战的唐军统帅安和尚,心情同样压抑而沉重。

    见到这堑壕中,那些正拼死厮杀,却也不停倒下的的枪兵、盾兵、以及横行队员,段时棨虽然表面冷峻无比,但其心下,却是有如刀割。

    这些忠勇的战士,他们跟随着自已,在这炎炎夏日,从南方出发,一路渡海而来,在这清朝腹地奋战近后,还未等凯歌奏响,他们中的许多人,却要在今天,在这大雨滂沱的辽阳城中,在这血水弥漫的堑壕内,走到了自已的人生终点。

    自古士卒阵中死,从来将军马上亡。

    古话虽是这么说,但亲眼看到这么多鲜活勇悍的生命,一条接着一条地消失在自已面前,主帅安和尚的心下的沉重与痛苦,还是难以用语言来表述。

    虽然,已方的战损比,现在仅是清军的四分之一左右,但这些忠勇坚韧又久经战阵的唐军士兵,他们本来可以拥有更好更有意义的未来,要是都能好好活下去,该有多好……

    只是,战场没有同情,战场更没有仁义,战场只相信你死我活,战场只相信勇气、鲜血与坚持,只有咬紧牙关战到最后,坚持到底的的一方,才是最终胜利者。

    也许,这就是宿命吧。

    这些士兵的命运,在走上战场的一刻,其实已然注定。而唯一可以告慰这些最终战死的英勇士兵的,就是唐军那丰厚的抚恤与赏赐,以及将来忠烈祠的月祀年祭,可以多多少少消除他们家属的绵绵哀痛吧。

    当然,唐军现在地大物博人口众多,将会有源源不断的新兵不断补充进来,继承他们的遗志,继承他们的精神,继续与所有唐军的敌人英勇战斗。新加入的士兵们,也和幸存的战友一起,为他们复仇,为他们而战,让他们的英灵,在天堂得以真正安息……

    战到此时,唐清双方,均已没有退路,唯一的一点,就是看谁能坚持到最后了。

    野蛮、血腥、杀戮、你死我活,是大雨之中的辽阳城的唯一基调。刀剑相砍的叮当声,刺入人体的沉闷噗噗声,砍断骨头的卟卟声,死伤军兵的惨叫声,混和在一处,有如死神的欢歌,随着充满了血腥味与人体内脏下水气息的空气,传遍四处八方。

    随着天色越来越黑,唐军阵形亦开始不断变动,有更有许多步兵,开始跃上城头,攻杀城头那些混乱不堪的守军。

    ”我降!唐军兄弟,我们愿意投降!“

    其实现在,随着清军退守城下,城头现在只有那些临时征召的青壮还在驻守,他们被唐军四下夹攻的城头,早已没有半点半志,每个都只想着投降保命。

    他们的声音惊恐万状,冲着四下围来的唐军大声喝喊。

    只不过,在这沉沉天幕下,虽然他们几乎喊破了喉咙,却没有人一名唐军停止了攻杀行动。

    没有人在乎他们的投降。

    杀红了眼的唐军,对他们尽情渲泄着心下的愤怒与无尽的仇恨,刀砍枪戳,血肉横飞,被四下包住的城头清军青壮,几乎迅速就被杀尽。

    见唐军有如一架冷酷无情的杀戮机器一般,迅速不停地收割已方军兵生命,城头的守军被吓得魂胆俱裂,纷纷哀嚎着弃了刀剑,跪地乞降。

    饶是如此,唐军却对他们毫无怜悯之情,继续冷血而精确地进行屠杀。一时间,整个辽阳城墙上,迅速地尸枕狼藉,人头滚滚,鲜血溢满了整个墙面与马道。

    天色完全黑透之际,东面、西面、北面三面城墙上的守军,迅速地被消灭,只剩城中的数万清军,犹在大雨中垂死挣扎。

    战至此时,敌我双方,都失去了阵形与控制,几乎完全是在凭本能战斗。

    夜色昏黑,电闪雷鸣,每当惨白的闪电划过之后,便可隐约看到,辽阳城中每条大街小巷,唐军与清军拼死搏杀,刀剑相砍,血肉相拼,发力的怒吼,濒死的惨叫,马匹的悲鸣,顿时响成一处,这个修罗境的深夜里,彼此交战的双方,充分展示了人类对待同类那无比的仇恨与凶残。

    这其中,尤为愤恨的,便是清军统师济尔哈朗。

    此时的他,紧咬着牙,亲自挥刀上阵,一边嘶声厉喊,一边奋力搏杀,一脸扭曲至极的愤恨。

    战到现在,自已已对整个局面完全失去掌控,分散在辽阳城中各处的清军,只能各自为战,听天由命,在这黑暗中与唐军中的枪盾战阵搏杀,可谓顾此失彼,死伤惨重。

    而这样混乱而残酷的战斗中,作为清军统帅的济尔哈朗,其作战命令根本无法被传递下去,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已的部下,被唐军分部攻杀。甚至,包括他本人在内,周围只不过仅有数百名精锐白摆牙喇兵护卫,在拼死抵抗着,四面围杀攻来的唐军军兵。

    沉沉黑幕下,滂沱大雨中,没有人知道,这位清军统帅,这位清朝的郑亲王济尔哈朗,内心有多么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