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八章 曲家(下)

暴走土豆泥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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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喧闹的人群中,刘恒静静而立,若有所思。∑,

    从这看似离谱的随后一关,让刘恒感悟到了很多东西。这第三关看似羞辱人,实则知微见著,可见世家传承中最重要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规矩。

    知规矩、重规矩的人,远比桀骜人杰更受世家的重视,这就是世家和宗门不同的地方。宗门同样重规矩,但如果天赋惊人的弟子,却能打破很多规矩,宗门将给予最大的宽容。

    反观世家,往往会把这样桀骜不驯的天才送去宗门,把听话的人物留下,充作世家的中流砥柱。

    世家和宗门选择了不同的处世方法,孰优孰劣真说不好,毕竟有千年的宗门,也有千年的世家,只能说各有特色,各有胜场吧。

    至于第三关本身,刘恒倒比其他人都看得开。要说他这几年,有得意过,有落破过,有武夫境斩杀北胡学士祭师的霸烈,有西南新秀大比第九的夺目,却也有万里奔逃的落魄。

    他的经历比起常人更丰富,草地上滚一滚这种所谓的羞辱,刘恒哪里会放在心上。他洒然一笑,已经随着最先动作的十多人滚了圈草地后,重新站起身来,只是身躯微震就抖落草泥尘土,依旧清爽干净。

    当然对于三大家来说,这举动如同投名状,意不在羞辱,而在于看众人是否听号令而已。

    所以最先动作的十多人刚起身,围观的管事们很快就围拢上来,笑着寒暄安慰,或者相互争夺看好的人选,竟是十分尊重。

    “这位勇士,我乃是纳家谢正公子的管事,若是来我纳家,只要表现得好,将来战场上你就能跟随谢正公子,建功立业,绝对有你的份!”

    “我代表穆家子羽公子前来,子羽公子是主家嫡系,将来前程更佳!”

    “他们谁都比不上我曲家曲三公子,勇士若是知道曲三代表什么,相信就该做出正确的选择了。”

    刘恒这里也围了五六个各家管事,都是代表各自主人而来,给出种种许诺来招揽,热忱得很。尤其以曲家这位管事最为矜持,言语提及曲三公子时,其他管事登时冷场,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

    刘恒同样有些诧异,不由得多打量了他两眼。

    曲三,这个三不是他名三,而是他在曲家排名第三的意思。尤其这排名,在世家中极为讲究,不仅意味着这人血脉纯正,潜力极大,更意味着此人排入了同辈中继承家主的第三顺位。

    如果同辈中前两人故去,他就是同辈里最有希望继承家主的人,比起其他人,身份的分量如有天渊之别,不可同日而语。

    如此人物,家中下人尽可任由他挑选,甚至可能旁系同族也乐于他的招揽,他绝不该缺使唤的人手才对,怎么也来这里招人了?

    刘恒正心生疑惑,旁边有管事已经冷哼出声,“要是去了那位手下,还不如直接自个跳火……”

    “纳家的,可别信口开河!”不等这位代表曲三的管事发话,旁边有管事已经朝他厉喝,避开刘恒连连使眼色,让这纳家管事面色微凛,果然不再开口了。

    见状,曲三的管事不再理会,只朝刘恒冷冷问道:“怎么样,这是难得的机会,勇士可考虑清楚了?”

    刘恒像是没听懂旁边管事的怪话,闻言愣怔后就露出有些惊喜的神色,“承蒙管事看得起在下,在下自然愿为曲三公子马首是瞻。”

    “不错,识时务者为俊杰,公子定会看好你。”见刘恒答应得爽利,曲三的管事也很是满意,“其他诸位呢?”

    他看中的不止刘恒一个,也在询问其他的过关者。最先过关的十多人有的欣喜应诺,有的面露迟疑,有的却是忙不迭地接受了其他管事的邀请。

    这一幕,叫接受曲三公子的管事邀请的五六人有些发懵,立刻觉得不太对劲。这可是曲家排得上号的继承人,来自他的邀请,怎么还有人不仅不纳头就拜,反而有种避之唯恐不及的感觉?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眼见其他人看向他们的目光没有艳羡,反而大多有种怜悯和嗤笑,任谁心头都会咯噔一下,心中莫名生起一丝不安。

    “行了,事情紧急,先过关的先走。”为首的管事大声喝道,打破了诡异的气氛,让众人来不及多想,就被人带着去换了各家护卫的衣服,分派马匹赶着上路了。

    新换上这套曲家护卫的衣服,刘恒穿来有些紧身,坐在马背上奔驰着出城,还是忍不住扯了扯。

    “小兄弟,哪儿人啊?”

    跑在刘恒旁边是个大胡子,似是耐不住寂寞,朝刘恒搭讪起来,“我啊,叫黄章,算是湖州猎虎山的散修,前些日子散了伙,幸好又找到了这活计混口饭吃,你呢?”

    刘恒不由多看了他一眼,才发觉这人举止言语果然带着很重的江湖气。所谓的江湖气,其实说明白点就是匪气,可见这人怕是上山当过贼寇的。

    好在这人还算坦荡,甚至自己把曾上山当过“散修”的事情自然而然说了出来,总算不叫人太过反感。不过别看这人很是豪爽,但匪就是匪,占山为王,打家劫舍的事情他估计没有少做过,双手早就沾满血渍。

    这样的人,刘恒近些年杀了不知多少,此刻依旧不会多么客气,冷淡道:“在下刘恒,乾州人,来这里讨个营生。”

    可黄章似乎不在意他的冷淡,闻言诧异道:“乾州人,离我们湖州可够远的,没想到刘小兄弟看着年纪不大,原来还是个老江湖了。”

    “黄老兄谬赞了。”

    “看你样子,倒有些像宗门出身的,怎么也混到这幅田地了?”黄章眯了眯眼,突兀发问。

    刘恒心头凛然,才发觉这人来搭讪不像他想的那么单纯,居然一上来就盘问自己的跟脚,“难道是三大家安插进来的探子?”

    想来也对,以三大家的谨慎,岂能真就招纳一群来历不明的人物,还敢放心使唤?

    这些人之中,前来盘查众人身份来历的三大家探子,估计不只是黄章一人。刘恒心里有了猜测,更加留意周围的动静,就发觉除却黄章和他这里,马队之中还有好几处,也在发生着相似的事情。

    有几人看似在和身边人搭讪,实则或明或暗的在套话。

    “黄老兄眼睛真够毒的,我少年时的确入过宗门,早些年就叛出来了,混迹江湖很有些年头了,没想到黄老兄竟然还能一眼看出来。”心念急转,刘恒双目闪过厉光,霍然盯住黄章。

    黄章嘿嘿笑道:“那是,咱们落草的,没点眼力劲的也活不到现在。什么人是什么来路,是朝廷鹰犬还是宗门弟子,或是世家子弟,一看就明白了,藏都藏不住。”

    “我给你说,早些年还有个朝廷探子想要混到我们猎虎山,没几个月就被玩死了,可怜到死都不知道他打一进山,兄弟们就全都知道他是干啥来的了。”

    刘恒盯住了他,“怎么说,莫非黄老兄怀疑我来路不正?”

    眼见刘恒凶煞气息骤增,黄章也骤然心悸,赶忙讪笑着道:“刘小兄弟这是干啥,不过赶路闲的没事,相互认识认识罢了,何必这么紧张,都放松点放松点。再说咱们这出身,哪里有什么正来路,可不都是做些舔刀子营生的么?”

    实在是刘恒这骤然显露的凶杀气息太过骇人,在黄章这双毒眼看来,宗门弟子绝不会有如此杀气,倒更像亡命之徒!

    比他们这些落草为寇的,刘恒这种人更加危险,饶是黄章也是一阵心惊肉跳,试探着道:“刘小兄弟叛出宗门后,手下人命怕是不少吧?”

    他还真没看错,刘恒这些年出门几次,不拘是妖是匪,沿路都得至少杀个上百。所以刘恒顺着他的意思冷哼了一声,“百多人总是有的,谁记得清这个?”

    黄章脸色有些泛白,不敢再继续盘问了,这再盘问下去,到底是谁吓唬谁?

    他虽说为寇,这些年也没少杀人,但自问也没有刘恒这种凶气,把杀人说得和吃饭喝水一样轻描淡写,不是亡命之徒又是什么?

    这种人物,可比他当匪寇要可怕得多!

    不过,不必再盘问了,如此来路,已是“正”得不能再“正”了。想到这里,黄章赶忙转了话题,“刘小兄弟怕是不知道,说来也巧,咱们如今要去缉拿的也是一位叛逃宗门的人物,此人可比刘小兄弟还要不简单。”

    “哦?”

    听到黄章要说起何伯来了,刘恒故作惊异,“真是巧了,这人怎么个不简单法?”

    见提起这事,总算引起了刘恒的注意,黄章得意起来,有意卖弄道:“此人名叫何相生,人家是从百武圣地血神宗叛门而出,身为圣地叛门弟子,堂堂武师境高手,偏就叛门去做了人家的仆人,你说怪不怪?”

    “圣地的叛门弟子?叛门去做别家的仆人?”刘恒果然大吃一惊,旋即又目露凶光,“慢着!武师境高手?让我们这些武夫士子去缉拿一个武师境高手,三大家这是在开玩笑,还是叫我们去送死的?”

    他厉喝出声,周围人也惊得纷纷望过来,闻言也是惊疑不定。

    “哎我说刘小兄弟,别这么激动行吗,先听我说完!”见刘恒当即要驻缰立马,黄章赶忙拦住了他,“先听我说完!”

    “你说!”刘恒冷冷逼视他,“要是有丁点不对劲,别怪姓刘的这刀不认人!”

    他这一发怒,气势太霸道了,黄章冷汗直流,只觉压力如山大,心中难免抱怨,“怎么偏就接着这活计,早知道换别人来伺候他了。”

    可威逼面前,尤其引得周围好些人都面露犹豫,黄章也不敢耽误,急忙解释起来,“那人据说得到一种奇宝,逃遁速度惊人,咱们已经把他围困在一片山林里,就需要多派人手前去搜查,一旦发现此人踪迹赶紧发讯就是。说是协助朝廷缉拿,我们就是去打打下手,动手自然有三大家和朝廷的高手顶上,轮不到咱们去搏命。”

    听到这番解释,刘恒和其他人的脸色才和缓下来,刘恒心下也是一安,“碧夫人断言之中,何伯这三年里有危险,也有大机缘,如今听起来,应该是又被她算准了,就是不知是什么宝物?”

    何伯可以说成也此物,败也此物。全亏得这桩机缘,何伯才得以安然度过三年,但也因为宝物动人心,反而引得更多势力插手其中,欲图夺取这宝物,使何伯陷入更危险的局面,才有将来那一劫。

    如此宝物,刘恒自然好奇,索性直接问道:“这人得了什么宝物?”

    “这我们哪是我们能知道的?”黄章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嘿笑道:“横竖也不是我们可以染指的,刘小兄弟,咱们就别多想了,还是继续说这人的事吧。”

    “你说。”

    “照说刘小兄弟既然是乾州人,应该也听说过三年前轰动一时的御使太监被刺一案吧?”黄章道目光闪烁,“正是此人所为!”

    “是他做的?”

    刘恒终于动容,“没想到是他,既然如此,我的确比不上他!”

    “是啊,此人之胆大,漠视王法,叫人不得不佩……”黄章由衷感叹。身为江湖人,最佩服的就是这等好汉,可是突然他又警醒过来,没有继续往下说,讪讪住了口。毕竟如今身份已经不同,他们正要去缉拿此人,再夸赞下去未免有些于理不合。

    “还有啊,刘小兄弟多注意他身边的一个孩子,谁要是能把他生擒,必有重赏。”黄章又悄悄透露一句,“这事别说出去,咱们知道就成了。”

    “怎么?”刘恒故作狐疑地反问道:“你要说起那案子,我的确有些印象,随他逃窜的不过是个被贬为平民的世家子罢了,莫非这孩子有什么不对劲?”

    黄章摆了摆手,大有深意地道:“你啊,就别问这么多了,只能告诉你这孩子也有大用,上边有大人物指名道姓要他。你想想,能让何相生这等人物甘于守护十多年的孩子,身份岂能简单了?”

    刘恒沉默,终是喃喃轻笑,“真是有趣得很。”

    是啊,何伯这样的人物,偏偏默默守护了他十多年,从小带大,等他渐渐长大,同样发觉了其中的蹊跷。

    但他究竟有什么不简单的身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至今一团迷雾。

    可不就是有趣得很?

    一路闲谈,相互套着话,原本陌生的十多人总算熟络起来,赶路也不像一开始那么沉闷无趣了。

    三天三夜过去,他们离开了大道,往僻静山林中行去。

    刘恒心里暗暗估量,“应该是快到门叠岭了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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