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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不速客深夜来访
皎月行至中天，洒下冷冷清辉。
月华清寒，透过窗纸，把整个屋子都照得微微发亮。
幽幽的光，也照在她的脸上。
府中的一切都很安静，好像都进入了梦乡，只有她睡不着。
三年了，她从来没有安稳地睡过一次觉。真正的安睡，大概只有死的那一天。
以前她以为死很容易，没想到死比生还困难。因为自己的生死根本不由自己掌握，自己的一切都控制在他的手里。他让自己活到现在，只不过是为了满足他的报复心罢了。也难怪他敢这样折磨自己，现在的自己哪里还像当年的那个“飞天剑女”一点点的英气都没有，连握剑时的手都会抖，对他竟然下不了手！
眼前一花，一个血红色的人影已伫立在床前。
她只看了一眼，就别过头去。
他坐在床沿上“好些了吗？”语气很轻柔。
她不说话。
“我知道你恨我那天说那样的话来刺激你”他长叹一声“唉，如果你不是神剑门的弟子该多好，如果你真的只是我们当初相见时的那个歌女的话，也许现在的我们会很幸福的！”
“幸福，不过是你一个人的感觉罢了！现在对我来说，幸福或痛苦，生或死，都没有什么分别了！”
“我知道你一心求死，是为了赎罪，还有为了阻止我继续杀人。可是你应该知道，我是不会因为你的死而停止杀人的！因为我的仇人可不止你一个！”
“我从来就没想过阻止你，因为我知道仇恨是阻止不了的。只是你复仇的方法实在让人无法接受！”
“太残忍了是吗？可我一点都不觉得！比起当初你们使出美人计来欺骗相比，我的办法可是君子得多。”
她突然笑起来。
“你笑什么？”
“我笑你根本就隐藏不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你明明就是只恨我一个人！”她看他不说话，就继续说“你所做的一切看起来是在报复十大门派，实际上不过是想报复我！因为我欺骗了你的感情，你很痛苦，所以你也要让我痛苦，甚至比你所受到的痛上百倍。你恨十大门派想出的办法太小人，所以你就想出了这个比他们更卑鄙的办法来报复他们，同时也报复了我，确实是‘一箭双雕’。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你的目的达到了！你该满意了！”
他沉默了许久，从身上拿出一瓶药，放在桌上，走出屋去。
铁飞燕此时正在后院里走着，红蝶的院子就在眼前。
他一直在想红蝶的事。
这个像谜一样难解的女子，却让他如此着迷。他至今都没有把自己的感情表露出来，不过像她那样冰雪聪明的女子应该看得出来。因为动情这种事，瞒不了自己也瞒不了别人。
不管她是否只是个歌女，身份是简单还是复杂，他的心都牵系在她身上。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想到了这句话，他不由得笑。原以为自己今生都与情无缘，没想到会遇见她。
但笑意只在他的脸上停留了一刻，就消失了。
因为他看见一个身影从红蝶的院子里飞出来，虽然是深夜，可是血红的颜色非常刺眼。
他毫不犹豫地飘身追过去。
他一定要问明白。
“还没睡吗？”那个血红的影子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你都没睡，我怎么敢睡？战书上写得很明白，你三天后才来，怎么今天就来了？”
“上面只写着我三天后来，可没写着我之前不能来呀！再说，今天的月色这么好，我睡不着，我喜欢出来走走，难道这也要征得你的同意吗？不过，放心吧，我今天不想杀人！”
“你”铁飞燕回头望向红蝶的那个院子“是为了她而来吗？”
“我觉得我没有必要告诉你。”
“你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我两次看见你从她的住处出来？”铁飞燕还是不死心。
“你爱她吗？”红衣人没有回答，却突然问道。
铁飞燕沉吟片刻，说道：“我觉得我也没有必要告诉你。”
“或许你们在一起会很合适，但是我不会让你们在一起的！”
“我想如果她愿意，谁也阻止不了！”
“别人也许阻止不了，可是我能！因为她的一切都掌握在我的手里！我让她生，她就得活；我让她死，她就得亡！”声音傲慢而又很有把握。
“这世上的每个人都不能控制别人，任何人的命运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也许别人不能，可是我能！也许我控制不了别人，可是我能控制她！”
铁飞燕被他的话激怒了，他抽出宝剑“不用等到三天后了，我们今天就决一死战吧！”
“对不起，我可不想死在你的手里！你也不配！”
铁飞燕不说话，挥剑便刺。
红衣人并没有拔刀，而是闪身躲避。
“为什么不把你的刀拿出来？”
“我说过，我今天是不会开杀戒的！”
“既然如此，我也不能与徒手之人搏斗。”铁飞燕说完将剑还匣，亮出双掌。
“真是君子！”红衣人冷笑一声“既然阁下想玩，我就破例和你玩几下。”
声出掌到，一掌打向铁飞燕的肩膀。
铁飞燕弯腰躲过，抬掌朝对方的胸口击去。
红衣人伸右臂推开袭来的手掌，右腕一翻，抓住铁飞燕的手腕，左掌伸向铁飞燕的咽喉。
在手指刚碰到脖子时，铁飞燕的手闪电般地钳住了他的手腕。
两人顿时僵持住了。
“你的动作真的很快，如果再慢一点，你就要被我掐死了！”
“其实就算我不能抓住你的手腕，也没关系。你不会杀我的，因为你说过，你今天不想杀人！”
“对，我是不会杀了你！因为你是个不错的敌人！”
“你也是！”话音刚落，就见他松开铁飞燕的手腕，闪身来到铁飞燕的身边，站住。
铁飞燕以为他又要进招，也松开了他的手腕，再向前望去，原来是叶小绿正持剑站在那里。
“堂堂绿园山庄的叶大小姐竟然也会暗箭伤人，真是‘人心不古’呀！”红衣人讥讽道。
“哼，这背后一剑，你躲得倒蛮快嘛！快快过来，吃本小姐一剑！”叶小绿喊道。
“对不起，我从来不陪小姑娘玩！”
“你”叶小绿气得七窍生烟，正要挥剑刺过来，被铁飞燕喝住“小绿，住手！”他转身对红衣人说道“你走吧！不要忘记三天后的约定。”
“再会！”血红的身影随之消失。
“铁飞燕，你，你为什么拦着我？”叶小绿气急败坏地嚷道。
“如果我不拦着你，你还能活到现在？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再说他根本就不屑与你过招！”
“你是他的对手，你怎么没杀了他呀？还把他给放走了！还说我呢，你还不是和我一样没用！”
“这不是有用没用的问题！他本来就要走！就算我拦着他，也没有用！我们根本拦不住他！”
两个人正在争吵，陈帮主带着弟子赶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他大惑不解地看着面红耳赤的两个人。
“就是他，刚才把飞天血魔给放跑了！”出了这种情况，叶小绿一向是“恶人先告状”这次自然也不会例外。
“什么？飞天血魔刚才来过？”陈帮主边问边望向铁飞燕。
“是的，他刚走。”铁飞燕平静地说。
“你们没受伤吧？”
“我没事。只是如果能抓住飞天血魔，就算我死了也值！可惜呀，他被某人放走了”叶小绿说完白了铁飞燕一眼。
“小绿，别说了！”陈帮主看看铁飞燕，然后冲她使了个眼色。
“我说的是事实！”叶小绿不服地喊道。
铁飞燕没说话，径直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清早，铁飞燕走出房间，正要关门，就听身后有人问道：“喂，你看见红蝶姐了吗？”
他转过身，看见叶小绿两手叉腰站在那，他十分诧异地回答：“没有啊！”“奇怪，那她去哪了？哎，你知道她去哪了吗？”
“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你跟她住在一个院里，你都不知道她去哪了，我怎么会知道？”
这时，一个丫鬟跑过来“叶大小姐，铁公子，奴婢刚才去收拾红蝶姑娘的房间，在桌子上发现这封信。”
叶小绿一把抢过来，拆开后看了起来“坏了，她走了！”
铁飞燕拿过来看，看完了冲叶小绿说道：“你刚才去看她，怎么没发现这封信？”
“我，我”叶小绿一时语塞，便冲他嚷道“你怪我吗？都是你，谁叫你不看好她！”
“什么？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看着一个姑娘？倒是你，和她住在一个院子里，她走的时候，你怎么没发现呢？亏你还是习武之人！红蝶姑娘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万一她在外面出了事怎么办？”大概因为关心则乱，铁飞燕不由得多说了几句。
“这么说是怨我了！要不是昨天晚上为了抓飞天血魔，弄到大半夜，折腾得我筋疲力尽，才不会睡得一点感觉都没有呢！都怪你，谁叫你抓不住飞天血魔的”
“好好好，我不和你吵，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红蝶姑娘！”
“那你说她能去哪？”
“这杭州城虽大，可她还能去哪？她肯定是回家了！”
“那还等什么？赶快走吧！”
两个人来到西湖畔的小茅屋，叶小绿拍打门环“红蝶姐，你在吗？”
“吱呀”一声，门开了，红蝶站在屋里，笑着说：“快进来吧！我就知道你会来铁公子，你也来了！”
“红蝶姑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已经好多了！进来喝茶吧！”
在两个人说话时，叶小绿已经坐在椅子上了，她冲着铁飞燕说道：“你成天总问人家有没有事，就算人家没事，早晚也得被你问出事来！”
红蝶淡然一笑，铁飞燕没理她，在她旁边坐下，红蝶倒了两杯茶“喝茶吧！”
“茶呢，我就不喝了！我们一大早跑来找你，连饭都没吃，你总得管我们一顿饭吧！”
红蝶十分尴尬“不是我不愿意，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什么？你家已经没米下锅了吗？”叶小绿十分惊讶。
“其实上次你来的那天，我家就已经没米了！”
“为什么不去买呢？”
“我没有钱了！”
“嗐，你怎么不早说？”叶小绿说着掏出几块银子，说道“一会儿，让铁飞燕去买米。”
“哎，为什么让我去？”铁飞燕十分奇怪地问。
“废话，这里就你一个大男人！你不去，难道还让我们两个小女子去吗？真是的！”叶小绿想当然地说道。
“对对对，是是是”铁飞燕没好气地说，他拿起银子对红蝶说“红蝶姑娘，我这就去买，我多买些回来，省得你总要出去！这样你也不用为了生计出去卖艺了！”他说完，又对叶小绿说“这回你可要把人看住了，别再让人失踪了！”
叶小绿朝他扮了个鬼脸，铁飞燕开门出去了。
“总让你们帮忙，真不好意思！”红蝶惭愧万分地说。
“红蝶姐，你千万别客气！我们是好朋友！我爹说过，‘助人为快乐之本’，这样才有侠义风范嘛！”叶小绿说完又问道“红蝶姐，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什么？”
“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们住在一起，而总是喜欢呆在这里？好像离开这儿就活不下去似的！你似乎喜欢独处，你这样不寂寞吗？”
“我”红蝶轻叹一声“我只有呆在这里才能觉得安宁”
“安宁？你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有什么安宁不安宁的？”
“这”红蝶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愣愣地看着叶小绿。
“红蝶姐，你就像个难猜的谜，我可实在猜不出来！”叶小绿说完，突然拉住红蝶的手“红蝶姐，如果你有秘密，就告诉我吧！”
红蝶吃了一惊，说道：“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子，是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人，我能有什么秘密？”
“也难说，也许越是简单的东西越不简单，越是简单的人越不简单。”
红蝶看叶小绿的若有所思、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由得笑起来“想不到我们的叶大小姐也能说出这么玄妙的话来，真是难得！”
这天早上，震天帮里人人带刀配剑，帮中是一片严肃的气氛，如临大敌。
陈帮主、铁飞燕、叶小绿和三个请来的帮手坐在大厅里。众人无话。
叶小绿实在受不了这寂静的氛围，忍不住开口小声地冲陈帮主说：“陈伯伯，今天飞天血魔要来，你为什么不多请些帮手来助阵？”
“我本来是想多请些人的，可是有的人听到要对付飞天血魔，就百般推脱，有的朋友离我这儿又远，今天是不可能赶到的，所以只请来了这三位朋友！”陈帮主说完叹了口气。
“请陈帮主放心，我们一定不会临阵退缩的！我们虽然只是江湖上的小人物，但是我们一定会尽力抓住飞天血魔，为江湖除害的！”三个客人中的一个说道。
“多谢，多谢。唉，如果江湖上各门派都像王大侠你们一样，别说一个飞天血魔，就是十个也不足为惧呀！”陈帮主感慨万千地说。
“如果真的如此，那我们这些坏人岂不是无用武之地？况且人世间本来就不完美，每个人也不可能完美，怕死也是很正常的！‘蝼蚁尚且贪生’，陈帮主，你就不怕死吗？”
众人闻声望去，一个红衣人轻飘飘地落在院子里。众人一阵紧张，都握紧了手中的兵刃。
他看看那三个请来的客人“我以为没人敢来呢，没想到还是有人来送死。陈帮主，你的面子还不小，竟然请来了三个！”
“飞天血魔，老夫请来的都是正义之士，根本不会怕你的威胁恐吓。不错，没有人愿意死，可如果是为了正义而死，那老夫死而无憾！”陈帮主一派大义凛然。
“哼，还挺义正词严的！今天我来，是有件事要告诉你们！”他说着双手叠抱在胸前。
“你还能有什么好事吗？”叶小绿瞟了他一眼。
“对某些人来说，是好事；对某些人来说，不是好事！”
“说话不要拐弯抹角的，有话快说！有阴谋就尽管使出来！”王姓客人怒斥道。
“我已经打定主意，从今天开始我要剿灭各大门派！这可不是阴谋，因为我已经把它告诉你们了”
陈帮主没等他说完，怒喝一声道：“住口！你这个恶贼，竟然敢出此狂言？竟然敢向江湖中的正派人士挑衅？你简直是”陈帮主气冲牛斗，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这个恶魔，你到底还要杀多少人？你已经杀了九十七个人了！”叶小绿喊道。
“九十七条人命比起你们当年平灭天魔教，血洗幽冥谷所杀的人相比，到底哪一个多呢？”他的声音大概是因为愤怒显得有些轻颤。
“什么，你你说什么？”陈帮主一副吃惊的样子“你，你是天魔教的什么人？”
“怎么？吃惊了吗？还是害怕了？”
“阁下是不是天魔教的后人？”铁飞燕紧接着问道。
“铁公子聪明透顶，我想我不说你也早晚也会知道。我该说的也说完了，至于你们是否要把这个消息传达给各大门派，悉听尊便！告辞了。”
叶小绿转过头看陈帮主，见他还愣在原处，嘴里默念着：“这不可能，不可能”
“陈伯伯，你说什么哪？什么可能不可能的？”她问。
“三年前，我们十大门派已经剿灭了天魔教，还放火烧了幽冥谷，那一战天魔教没有生还者现在怎么可能还有与天魔教有关系的人呢？”
“陈伯父，我想我原来的设想成立了。我想去幽冥谷一趟，把这件事查清楚！”铁飞燕说。